第一盏应急灯亮起时,顾长哥的白大褂正猎猎作响。
他攥紧药箱背带,指甲几乎掐进檀木雕纹里——三个月前山洪夜诊前也是这样,后腰旧伤先于雷声发出预警。
"顾大夫!"刘春梅的尖叫声混着瓦片碎裂声传来,"西晒场的三七全泡汤了!"
浑浊的洪水裹着断枝碎石冲进村口,远看像条暴怒的黄龙。
顾长哥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看见村口百年老槐的根系正被冲刷得支离破碎。
这棵树去年还挂着他们晒药用的竹匾,此刻却如同被剥去衣衫的老者,在洪流中颤抖着佝偻的脊背。
"让开!"李队长的吼声炸响在雨幕里。
二十多个橘色救生衣组成的队伍逆着人流前进,冲锋舟撞开漂浮的箩筐。
顾长哥的视线突然被什么扯住——下游漂来的塑料盆里,竟蜷着只浑身湿透的狸花猫,金棕色的瞳孔在闪电中缩成细线。
后腰的刺痛突然加剧,他踉跄着扶住晒药场的石磨。
指腹触到青苔的瞬间,记忆突然闪回山洪夜诊:孕妇浮肿的脚踝,在煤油灯下泛着青紫的光;接生用的银针在沸水里翻滚,屋外是此起彼伏的犬吠。
"顾大夫!"陈志愿者抱着急救箱冲过来,马尾辫梢甩出的水珠在顾长哥镜片上炸开,"三组帐篷有三个产妇出现宫缩!"
临时救援营地设在祠堂二楼,腐朽的雕花木窗正漏着风。
顾长哥趟过齐腰深的泥水时,看见浮尸般漂着的红灯笼,那些描金的"囍"字正在泥浆里褪色。
昨夜婚宴的玫瑰酥还卡在瓦缝间,此刻已被雨水泡成苍白的絮状物。
"酒精告罄,缝合线只剩三包。"赵护士掀开染血的纱布,不锈钢托盘里躺着半截生锈的镰刀。
角落里传来压抑的呜咽,吴家老太太正用衣襟裹着孙儿肿胀的小腿——那孩子脚踝上还系着昨夜抢到的金箔喜糖。
李队长摘下头盔时,额角的擦伤还在渗血:"县里救援队被塌方困在鹰嘴崖,最快也要明早......"他突然攥紧对讲机,塑料外壳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祠堂立柱上,八十年代刷的"人定胜天"标语正在剥落。
顾长哥的银针盒在掌心硌出红印。
他转身推开吱呀作响的格扇门,暴雨洗过的月光突然刺破云层。
祠堂天井里,被冲垮的篱笆上缠着几丛野葛根,湿漉漉的蒲公英正在砖缝间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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