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彦城的夏日常被黏稠的暑气笼罩,尤其到了午后,连风都带着股焦灼的热气,卷着街边摊贩的吆喝声,在青石板路上缓缓流淌。相国府的朱漆大门紧闭,门环上的铜狮在日头下泛着沉闷的光,与周遭的喧嚣隔绝开来,只留墙内的草木在热浪里低低喘息。
离白家祭祖还有整整半月,正厅内却已弥漫开不同寻常的紧绷。檀香从三足鼎炉里袅袅升起,与砚台中新研的墨香缠在一起,在梁间绕出沉稳的弧线,落在紫檀木案上那份泛黄的宣纸上,那是刚拟定的祭祖流程单,白景鸿的指尖已在“祭品清单”四个字上悬了半个时辰,指腹的薄茧蹭过纸面,留下浅淡的痕迹。
“老爷,官窑的青花陶罐送来了。”老管家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他捧着个锦盒站在案前,花白的胡须随着呼吸轻轻颤动,“窑工说这是新出的‘雨过天青’釉色,您瞧瞧合不合心意。”
锦盒打开的瞬间,一抹温润的青碧色漫出来,像将初夏的第一场雨凝在了瓷面上。白景鸿伸手碰了碰罐口,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爬上来,稍稍压下了心头的燥意。“底座的缠枝纹再描层金。”他的声音比案上的黄铜镇纸还沉,“祭祖用的东西,得亮堂些。”
老管家连忙应着,转身时脚边的算盘珠子突然噼啪作响,那是今早刚算好的账目:三层白绫铺就的祭台需耗费十二匹绸缎,鎏金烛台要熔掉两斤赤金,单是给列祖列宗牌位刷金漆的金粉,就用了足足三两。他望着账册上“三千两白银”的总数,喉结悄悄滚了滚,这半月的准备,怕是要掏空府里近半年的用度。
“让库房把去年收的那批东珠取出来。”白景鸿忽然开口,视线落在流程单的“供品装饰”一栏,“穿十二串手链,祭祖时让女眷戴着,也算体面。”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挑圆润些的,有瑕疵的都挑出去,别让祖宗看着寒碜。”
老管家刚要退下,却被廊下传来的笑语绊住了脚。花凝玉穿着藕荷色褙子,裙摆扫过青石板时带起一阵栀子花香,手里捏着张绣样,远远就扬起来:“您瞧瞧这并蒂莲的纹样,绣娘说比龙凤呈祥雅致多了。”她走到案前,指尖点在流程单的“祭品袋”上,“用这个装五谷杂粮,看着就吉利。”
白景鸿的目光落在她鬓角的珍珠钗上,那是她嫁过来时带的嫁妆,戴了五年,珍珠的光泽却依旧莹润。他这夫人总像春日里的细雨,看着柔,落到实处却处处透着韧劲,去年给祠堂补漏,是她踩着梯子亲自量的尺寸;前年整理族谱,是她连夜对照地方志,补全了三位先祖的生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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