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访局门前那棵老槐树的影子,像一只慵懒的巨兽,随着日头西斜,一寸寸吞噬着地面上的光。
苏明心就坐在那影子的边缘,身边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只剩下沉闷的寂静和远处车流卷起的浮尘。
她没有看身旁那个蜷缩在小马扎上的女人,那个失去儿子的母亲。
视线,早已被太多媒体的镜头磨出了厚茧,此刻,她选择做一个纯粹的陪伴者。
她从帆布包里取出一本没有封皮的书,正是那本凝聚了无数人无声呐喊的《未发送》。
指尖熟稔地翻动书页,停在其中一页。
那里,只有一行孤独的黑字,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我说我想死,他们说全公司都累。”
没有言语,她只是将书页摊开,放在两人之间的空隙里。
时间仿佛凝固了。
小舟的母亲,那个连日来像石雕一样枯坐的女人,眼角的余光终于被那行字勾住。
她的目光从小舟模糊的遗像上移开,缓缓落在那本书上。
那是一种迟滞的、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的注视。
忽然,一只布满薄茧、因过度劳作而关节粗大的手,猛地伸了过来,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死死按住了那行字。
指甲深陷进纸页,仿佛要将那字句从书里抠出来,又像是要将自己的全部悲愤与不解,都灌注进去。
一秒,两秒……一分钟,两分钟……
苏明心没有动,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
她能感觉到,一股压抑到极致的能量,正从那只颤抖的手掌下,无声地迸发出来。
这不是哭泣,不是嘶吼,而是一种比任何声音都更具穿透力的共鸣。
在这一刻,她们不再是记者与受访者,而是两个同样被巨大悲伤笼罩的灵魂,通过一行冰冷的文字,触碰到了彼此最柔软的内核。
阳光彻底隐没,城市的霓虹次第亮起,给冰冷的建筑镀上一层虚假的温暖。
夜巡的保安打着手电筒走过来,光柱在两人身上晃了晃,语气带着程式化的疲惫与无奈:“阿姨,大妹子,天黑了,该回去了啊,明天再来吧。”
那母亲仿佛才从一场漫长的梦魇中惊醒。
她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除悲伤外的其他东西——一丝微弱的动摇。
她慢慢收回手,书页上留下几个深深的指痕。
然后,她站起身,动作僵硬得像一具提线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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