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望舒在道班的窗台上发现了层薄冰。冰面平得像面镜子,映着刚露头的朝阳,把光线折成七彩色的带子,缠在窗棂上。她想起昆仑山口的胶囊,此刻大概也裹着这样的冰壳,光罩的蓝正透过冰层往外渗,像滴入清水的墨。
“该出发了。”林深背着地质包站在门口,背包上的罗盘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铜针虽然锈死,却总像在寻找着某个方向。他脚边放着块昨晚捡的冰棱,棱角被炉火烤得圆润,像块透明的玛瑙,“老队长说冰是最诚实的记录者,能把温度的变化都刻在纹路里。”
他们沿着废弃的公路往峡谷外走,路面的裂缝里挤满了沙粒,像条镶满碎钻的腰带。陈望舒踢到块松动的路缘石,石头滚进旁边的沟壑,惊起群石鸡,扑棱棱的翅膀声在峡谷里回荡,像谁在拍打尘封的旧书。她忽然想起那本五十年代的勘探日志,某页画着只石鸡,旁边写着“3月15日,见石鸡群,知春将至”。
“你看这路面的沉降痕迹。”林深指着地面的波纹,“和咱们在昆仑山口发现的波痕石完全吻合。”他蹲下来,用手指顺着纹路划动,“三亿年前这里是古湖床,现在变成了峡谷,可时光的指纹还在。”阳光透过他的指缝,在纹路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胶囊光罩的影子。
峡谷口的牧民定居点飘起了炊烟,混着奶茶的香气漫过来。陈望舒望着那些亮着灯的窗户,突然觉得每个窗口都像个小小的时光胶囊——里面有热乎的馕,有孩子的哭闹声,有老人的咳嗽声,这些琐碎的声响混在一起,就是时光最真实的模样。她想起雨林的竹楼,深海钻井平台的食堂,大概也飘着这样的烟火气,在不同的角落,为等待的人温着热饭。
他们在定居点的杂货店买了包水果硬糖,和林深小时候吃的那种一模一样。糖纸剥开时发出清脆的响声,甜味在舌尖散开的瞬间,陈望舒突然闻到了股熟悉的味道——是昆仑山口的沙粒混着融雪的气息,顺着风从定居点后的山坡飘过来。店主说那山坡上埋着早年勘探队的垃圾坑,“去年挖水渠时还挖出过个铁皮饭盒,里面有半块没吃完的压缩饼干,硬得能砸开石头。”
林深把糖纸折成小船的形状,放进路边的溪流里。纸船顺着水流往下漂,穿过定居点,穿过峡谷,往党河的方向去。“说不定能漂到敦煌。”他望着纸船的背影,“再顺着疏勒河往西北,总有天能到罗布泊,到老队长师傅牺牲的地方。”陈望舒想起那枚锈死的罗盘,突然觉得这糖纸船不是普通的船,是时光的摆渡人,带着他们的念想,往所有等待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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