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红马风影的鬃毛在山风中猎猎作响,阿风勒住缰绳时,马蹄扬起的尘土尚未落定。历儿山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橿树的暗影如墨汁般在山坡上晕开,枥木的金黄花朵却倔强地亮着,像散落山间的碎金。
"这山...活的。"阿风下马时,药篓碰撞的叮当声惊飞了枝头的山雀。采药老者蹲在溪边,枯枝般的手指正拈着片带绒毛的枥叶,浑浊的眼眸突然睁开,"二十年前我来时,那些橿树还没掌心粗。"
阿风将风影系在树桩上,皮靴踩在枯叶上发出脆响。老者起身时腰间铜铃轻响,药锄上的泥土还未干透,他佝偻的背影却在转身瞬间直如松柏:"年轻人总爱盯着稀罕物,"他用锄头挑开脚边的野草,露出半截青石台阶,"跟我来,看更稀罕的。"
石阶在林间蜿蜒,老者每走三步便俯身摘取什么,枯瘦的手腕上青筋暴起。阿风跟在后面,闻见药篓里飘出淡淡的薄荷香。转过山坳时,夕阳正将整片山谷浸在蜜色里,那片传说中的忘忧花海却已枯萎,只剩焦黑的茎秆在风中摇晃。
"七十年前的旱灾。"老者蹲在焦土边,手指抚过干裂的大地,"整座山的水都被汲干了,连地下泉眼都喷出黑血。"他突然从袖中摸出枚褐色果实,绒毛在夕照中泛着金光,"当年我师父就站在这儿,把最后的枥实喂给奄奄一息的药苗。"
篝火噼啪燃烧时,老者正用铜釜煎着药。阿风望着药汤翻滚,琥珀色的液体裹着气泡升腾,竟泛着若有若无的荧光。"这山会记着。"老者往火里添了块松木,火星子溅在他银白的胡须上,"每滴露水每阵风,它都记着。"
风影半夜嘶鸣时,阿风被惊醒。月光下,老者正对着某株巨大的橿树行礼,药锄插在土里,铜铃在风中叮当作响。树洞里竟嵌着块青石碑,碑文早已风化,唯有"历记"二字清晰可辨。
"走吧。"老者在晨雾中递来个小布囊,"里面有三枚枥实,"他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有力地抓住阿风腕间,"别在马上吃,等遇见忘不了的事时再嚼碎。"药锄最后刨了刨土,将几株带露的薄荷塞进阿风怀中。
风影长嘶时,阿风回头。晨雾中老者的身影渐渐模糊,药篓的铜铃声却穿透林间,与风影的蹄声交织成奇异的韵律。那株橿树在雾气里若隐若现,仿佛正缓缓睁开眼睛。
马蹄踏碎溪水时,阿风打开布囊。三枚褐色果实躺在掌心,绒毛沾着露水,竟泛着淡淡的荧光。他突然想起老者说的那些话——山会记着,每阵风,每片叶,每个在林间驻足的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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