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南京城浸在薄雾里,王奕发动汽车时,仪表盘显示气温只有八度。周诗雨把围巾又绕了两圈,指尖触到车窗上凝结的水汽,画出个模糊的太阳。“昨天纪念馆的人说,八点半开馆。”她望着车窗外掠过的街景,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我们要不要买点白菊?”
王奕在路口停下等红灯,目光落在街角的花店。玻璃橱窗里,两束白菊正对着初升的太阳,花瓣上还沾着露水。“买十二枝吧。”她忽然开口,方向盘在掌心轻轻转了半圈,“一年十二个月,月月平安。”
车停在纪念馆停车场时,晨雾刚好散开。黑色的花岗岩墙体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入口处的“”字样被无数双手摸得发亮,凹陷的刻痕里积着薄薄的灰尘。王奕捧着白菊走在前面,周诗雨跟在后面,忽然发现她的步伐比平时慢了许多,风衣下摆扫过地面,带起细小的沙砾。
献花台前已经站着几位老人,其中一位穿中山装的老者正对着纪念碑鞠躬,花白的头发在风里颤动。王奕把白菊轻轻放在花台边缘,动作轻得像在安放易碎的玻璃。周诗雨学着她的样子整理花枝,指尖忽然触到片冰凉的花瓣——不知是谁的眼泪落在上面,凝成了细小的水珠。
进馆时,解说员递来两副耳机。“馆内禁止拍照,”年轻女孩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肃穆,“请跟我来。”她转身走向幽暗的展厅时,王奕注意到她胸前的工作牌上写着“林溪”,名字旁别着枚小小的和平鸽徽章。
第一展厅的墙上挂满了照片。1937年12月的南京城在镜头里燃烧,断壁残垣间躺着扭曲的尸体,穿军装的士兵举着刺刀,镜头角落有只露出半截的孩童布鞋。周诗雨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她下意识抓住王奕的手腕,触到对方袖口下凸起的骨骼——那是常年握解剖刀留下的痕迹。
“这张照片拍摄于12月17日,”林溪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带着金属般的冷硬,“日军在长江边集体处决平民,照片是当时在金陵女子文理学院的美国传教士拍的。”她指向照片右下角的阴影,“这里有个穿蓝布衫的女人,怀里抱着婴儿,后来在安全区的登记册上,他们的编号是734和735。”
王奕忽然想起师祖的笔记。1938年春天,他在长江边清理遗体时,曾发现具女尸,胸腔里嵌着枚步枪子弹,而她蜷曲的臂弯里,还抱着具早已僵硬的婴儿尸骨。“婴儿的颅骨有明显的钝器伤,”笔记里的字迹被水洇过,模糊不清,“与母亲的伤口形成时间相差不超过两小时。”
周诗雨的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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