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门前的青苔又厚了三分,慧明禅师执起铜磬杵,轻轻叩在斑驳的磬沿上。叮——悠长的余韵惊起檐角铜铃,惊得正在扫落叶的小沙弥手一抖,竹帚划过青石板,发出沙沙的叹息。
"师父,昨日那位老居士又来了。"小沙弥望着山门外蜿蜒的石阶,晨雾中隐约可见两点人影,"这次还带着个穿工装的汉子,走起路来……倒像是扛着座铁塔。"
慧明抚过磬缘的裂痕,目光落在香炉袅袅升起的青烟里。这口乾隆年间的铜磬,还是前日那位工人师傅亲手修补的,裂痕处新鎏的金漆在晨光中泛着暖意。
"可记得我昨日与你说的话?"禅师将铜磬递给弟子,"世间因果,皆在方寸。"
话音未落,山门外已传来爽朗的笑声。那工人师傅大步跨进院门,蓝布工装上还沾着油渍,却硬是冲着禅师抱拳行了个江湖礼:"大师傅,您瞧瞧我这老寒腰!"说着便要撩衣摆,被老居士慌忙拦住。
禅师含笑示意落座。案上紫砂壶腾起热气,氤氲了工人师傅黧黑的面庞。他腰间束着的钢板护腰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倒像是套着半轮残月。
"可是为了这腰间铁锁而来?"禅师指尖轻叩护腰,铜磬般的声响惊得工人师傅身子一颤。
"大师傅真神了!"他猛地站起,工装擦过八仙桌,震得茶盏叮咚作响,"这腰疼十年了,医院说是劳损,可吃多少药都不顶用。昨儿老张头说您……"
"且慢。"禅师抬手止住话头,目光落在护腰边缘的锈迹上,"这铁器可是从公家库房顺的?"
工人师傅的笑僵在脸上,茶雾中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仿佛看见十年前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钳工车间里,他将整盒螺丝塞进空饭盒,铁器相撞的脆响惊飞了梁间的麻雀。那时他哼着小调,把螺丝钉换成烟酒钱,哪知道这些冰冷的铁家伙,竟在十年间化作千斤枷锁,日日夜夜啃噬着腰椎。
"您怎知道……"他的声音忽然沙哑,像是生锈的合页在暮色中呻吟。
禅师起身推开木窗,山风裹挟着松涛涌入。工人师傅突然打了个寒颤,他分明看见自己偷拿的铁管在风中化作条条黑蛇,顺着脊梁骨蜿蜒而上。那些年用公家白铁打的烟囱,此刻正簌簌落着铁屑,每一粒都带着工友们的汗珠。
"可还记得王师傅?"禅师忽然问。
工人师傅浑身一震。去年冬天,老王在机床前猝死,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那些铁器……压得我喘不过气……"那时他只当老同事魔怔了,此刻却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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