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船与少年
陈潮生第一次见到“破浪号”时,裤脚还沾着滩涂的泥。那是2003年的梅雨季,浙东沿海的雨下得黏腻,他跟着阿爷穿过挂着渔网的巷子,咸腥的风裹着雨丝扑在脸上,远处码头突然传来一阵木料碰撞的闷响。
“到了。”阿爷停下脚步,枯瘦的手指指向岸边。
十五岁的潮生眯眼望去,一艘木质渔船正斜斜泊在褪色的蓝漆码头边。船身泛着深褐色的光,像是被海水反复浸泡后沉淀出的颜色,船头雕刻的鱼眼已经模糊,却仍透着股不服输的劲。这就是阿爷念叨了半年的“破浪号”,据说是镇上最老的船,比潮生的爹还要大上二十岁。
“愣着干啥?上船看看。”阿爷踏上摇晃的跳板,潮生连忙跟上,木板在脚下发出“吱呀”的呻吟,像是老人的叹息。船舱里飘着淡淡的松脂香,角落里堆着几卷旧渔网,网眼上还挂着晒干的海藻。阿爷蹲在船尾,摸着斑驳的舵轮,声音突然软下来:“你爹当年就爱蹲在这儿,看我修船。”
潮生的爹在他七岁那年出海,再也没回来。娘后来改嫁去了城里,他跟着阿爷在海边的老屋里过活。阿爷以前是镇上最好的修船匠,后来腿受了伤,就很少去码头了,只是偶尔会对着墙上挂着的旧船模发呆。
“这船得好好拾掇拾掇,下个月渔汛就能用。”阿爷站起身,拍了拍潮生的肩膀,“你也大了,该学学怎么跟海打交道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潮生成了“破浪号”的常客。每天放学,他都会提着工具箱去码头,帮阿爷递钉子、拧螺丝。阿爷教他辨认船板的纹路,说什么样的木头耐海水浸泡;教他给船底刷桐油,说这样能防止海虫蛀咬;还教他检查渔网的结节,说每个结都系着渔民的命。潮生学得认真,指尖被木屑划破了好几次,贴上阿爷给的草药膏,第二天又接着干。
有天傍晚,潮生正在船舱里打磨船桨,突然听见码头上传来争吵声。他探头出去,看见几个穿西装的人正围着阿爷,手里拿着几张纸。“老人家,这码头要拆迁建旅游区,您这船也得挪走,我们会给补偿的。”为首的男人说。
阿爷皱着眉,把纸推了回去:“这码头是我们渔民的根,这船也不能挪,挪了就没魂了。”
“您这是为难我们啊。”男人叹了口气,“上面的政策已经定了,下个月就动工。”
潮生攥紧了手里的船桨,跑过去站在阿爷身边:“这船是我爹当年待过的船,不能挪!”
男人看了看潮生,又看了看阿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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