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秉刚逃也似的离开了鱼头大队。永远地结束了喧啸一时的“五•七”道路。落日像一面孤帆,挂在赣江的尽头,像是预示着他的前程。车子骑到下沙窝,熊秉刚对着只露出半个脸庞的夕阳使劲一挥手,便调转龙头向南,疯狂地飞驰,一口气就到了家。不就是复员嘛!不就是当工人嘛!有什么呀?我去干!这也是**的伟大战略部署,要一批像他这样的小知识分子去当工人。工宣队、贫宣队进学校,是掺沙子;知识分子当工人,那就是掺粘土了。这无疑有利于缩小三大差别,是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理论的新发展。熊秉刚豁然开朗。他准备晚上好好和小芸谈谈,把情况告诉她。
但小芸不在家。小芸今天考试。她等这一天,仿佛等了一辈子。她准备了一段吴清华的独舞,并且找熟人借了服装,化妆也是请歌舞团的专业化妆师帮的忙。还借了一盘伴奏音乐的录音带。只有灯光没办法。好在歌舞团的排练场灯光设备一应俱全,大灯一开,能把人照得纤毫毕露,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总之,一切就绪。她站在歌舞团大排练场的出口处,酝酿着情绪。她两手从胸前往外拼命地挥动。只有她自己清楚,这个动作的意思:是要排除所有的干扰!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廖西死了,一大堆难题摆在活人面前。痛苦、伤心、难受、悔恨、无奈、推托,各种各样的感情折磨着与此事相关的人。小芸的心情也很复杂,理不出头绪。现在她不能再想这事。秉刚回来了,据说是要复员,复员是什么东西?秉刚没有说,她也搞不清。不过从神态看,不是什么太好的事。现在她也不能想了。还有那个姓顾的女人,听说廖西上手术台,是她签的字。她和秉刚一起在柘林,这回又一同回来……对这个女人,小芸就更不能想了。音乐适时响起来,小芸腾空劈叉而出,踮脚、旋转,大步跨越……动作完成得妙极了。她的自我感觉很好。虽然台下很黑,她看不清坐在观众席里的考官们。但她相信,他们肯定给出了高分。因为这几天的舞者表演,她都看过。与她的水平,相差太远。她是稳操胜券的。如果不是一名考官起身过来和她招呼,她会一直陶醉下去的。
“小芸。”考官是位婀娜多姿的女人,打扮入时。她亲切地轻声呼唤着。
小芸没听见。只顾快快地去卸妆。
“小芸姐。”女考官抬高了嗓子。
小芸回头望了一眼,她想不出,在这个地方,有人会这样亲昵地称呼她。她不敢做声。
“曲小芸!”女考官没办法,只好大声呼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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