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余永泽吃过晚饭出去了,道静在涮洗碗筷。房东开了收音机,流行歌曲带着哭声好像送丧似的传到道静的耳鼓:
毛毛雨,下个不停,微微风,吹个不——停……
道静无精打采地收拾着食具,她越讨厌这无聊的声音,可是房东和他的太太却偏放得越起劲。她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刚想坐下来,不料一只大手掌轻轻地在她肩上拍了一下,一回头,却是好几个月不见了的卢嘉川。她高兴得把抹布一丢,红着脸喘息着说:“卢兄,这么久不见你了!你哪儿去啦?……”
道静自从“五一”以后就没有再见过卢嘉川。白莉苹又去了上海,虽然许宁偶尔来看看她,但是他总是慌慌张张匆匆走掉。因此道静的生活又掉在呆滞、沉闷的小天地里。她一度变得欢乐、像湖水样明亮的大眼睛不见了;愉快的歌声也从她口里消失了;她重又陷到徬徨和苦闷中。因此,见到卢嘉川时她是怎样的惊喜与激动是可以想见的了。
“对不起——这几个月忙了一点。”卢嘉川放下带来的一个小提包,刚刚坐下又站了起来,“小林,这些日子生活怎么样?又苦闷起来了吧?”
“嗯!”道静低下头,用手指轻轻抹去眼角的一滴泪水,“生活像死水一样。除了吵嘴,就是把书读了一本又一本……卢兄,你说我该怎么办好呢?”她抬起头来,严肃地看着卢嘉川,嘴唇颤抖着,“我总盼望你——盼望党来救我这快要沉溺的人……”
卢嘉川漫不经意地向屋里、院里各处张望了一下,然后坐在桌边,微笑着说:“你的苦闷我很了解。小林,不要悲观,我们要尽量帮助你。不过……”他的语气变沉重了,眼睛却依然安详地、柔和地瞧着她,“现在白色恐怖是越来越严重了。蒋孝先带来的宪兵三团在北平到处捕杀爱国青年——你大概还不知道吧?许宁已经被捕了。”
“啊!他也被捕啦?”道静吃了一惊,“什么时候被捕的?”
“就在罗大方和北平各校同学到察北参军去的那天晚上。你还不知道罗大方已经出狱了。许宁本想去,却犹豫着没有去,结果被捕了。小林,环境是残酷的,斗争是激烈的呀,不知你想到过这些没有?”
“我早就想过无数遍了!”道静红涨着脸,使劲把身子向桌上靠着,“我早就这样想:与其碌碌无为地混这一生,不如壮烈地去死。死都不怕,我还怕什么?”
卢嘉川锐利地盯着她那张充满稚气、充满激情的美丽的脸,从这张脸上他完全信任了这个生活在矛盾的泥坑中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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