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子远远地看见了他。
他是伞郎吗?
他那么年轻,身板笔挺,气宇轩昂,远隔着几十级雪覆的台阶望下去,那一副玉树临风、迎风飘举的标致,活脱脱几十年前的伞郎,活脱脱绣楼上绿窗前的记忆,伴随着绿衣裳紫衣裳的心事,伴随着黄丝线与花娘的秘密,只等着一声商州口音的“卖——伞——来”的吆喝,只等着岁月倒流,往事重回。
可惜那一切既非缘起时的珍藏,也非缘尽时的赠品。
过去的,莫要再提;
旧情怀,撕成碎片。
自以为早已忘却,硬起心肠丢掉了,再也不去巴望,再也无力打捞,搜寻;却抵不过峰回路转时的一个……撞见?
阳子同样相信自己是在世界的彼端撞见了伞郎,撞见了伞郎的幽魂。
一切都囫囵展现,叠印在记忆的画屏上。
凸现出十八年前的一个影子。
真真切切,是伞郎。
对于那段旧情怀的不能忘怀,是她心里最大的沉痛和羞惭。
不肯原谅,是她自己。
想逃避的,正是最心心念念,只因无法得到或者从未得到过,就不肯在这一刻面对了。
难丢难舍,是她对伞郎的心。
为什么非要把硬起心肠丢掉的、再也不肯回首的那些撕碎了、飘散了的惨痛回忆,再一片一片地拣回来呢?
为什么,在她已经远离商州、远离伞郎和花娘的家园,自以为逃脱情海深渊,逃脱让她无地自容的罪恶渊菽,隐居小楼,静心避世的时候,她会再一次跌进从前?
赶不走的旧精魂,躲不掉的冤亲债主。
匆匆的一眼观望,潜伏着那么熟悉的意绪。
假若不是伞郎,她又怎会如此意乱情迷、心急如焚?
假若正是伞郎,那么站在被毁的墓园小屋前的沧桑的故人却又是谁?
是与不是,在她心里激起的波澜,都是石破天惊,刻骨铭心。
其实,以阳子的心性,隐居小楼十八年,早已是恬静淡泊与世无争,有着入世的菩萨般的修养与做派,尊贵高雅,开明达观,叫人一望晕眩,再望倾心,三望五体投地。再加上她那历尽沧桑而美丽如故,饱经风霜却神采依然,除了天妒,世间万物似乎都能与她平安相处,化有为无。而她也自有淡定平常的心境,不与人明生闲气,暗生龌龊。就连娇蕊那样的从小在勾栏戏坊里明争暗斗、烟视媚行、颐指气使、泼皮撒娇惯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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