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初乳(第1页)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式微妈妈。

后来当我真的成为她的孩子,成为作家,能用准确形象的文学语言细致描绘人与物事的时候,我曾对她讲述我第一眼看见她的情景:“你那时梳着齐耳的短发,头发帘细细密密的,头顶上的一部分头发被披成圆弧型的发畔,用一根墨绿色的钢针发夹固定在一旁;你的脸色那么苍白,惊慌失措地,有点意外又有点恍惚,因为你不相信那紧锣密鼓的敲门声里会有着送子娘娘一般的运气和命。但你就是在那一刻看见了血流成河的场面,风雨迢遥的山门廊檐窄条,遮挡不住天漏和湿雨,你看见廊檐下站着那么多人——受难的母亲,呱呱坠地的婴儿,满手是血的妇产医生以及那几个围拢在一起、以身体和顶在头顶上的衣服为产妇和婴儿遮风挡雨的合作社的姑娘们,她们全都在雨里淋着——快进来吧!快!!快进来!!!这是我第一次听你说话,我看见你把她们一一招呼着进了山门,在甬道里站定了,一扭身就又跑回去了,抱来你床铺上仅有的那床棉花被……”

我现在依然清楚地记得式微妈妈听了我上面的那段讲述之后强烈惊愕的表情,她说:“不可能,不可能!你不可能有这样的记忆,你不可能知道得这样……详细,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从来……也不会有人……向你说起。”

难道这一切都是我的……幻想?都是荒谬的不切实际的 ……错觉?!

为什么它会这样刻骨铭心地深藏在我的记忆里,并且能够在时光的打磨和流逝中 ,日益清楚,日渐明晰 。

为什么没有人会相信我是真的……是真的……看见过那一天的情景?!

我相信我就是那种世间少有的有着特殊的感知和不凡记忆的人。

我相信一个婴儿的先知先觉。我相信我那双初涉人世的眼睛。它就像一架

具有多种功能的摄像机,不仅记载了那一天的风浓雨浓,更是录下了那一时的风声雨声。

“我还记着你的那身紫衣裳呐!”我对式微妈妈大喊大叫:“当你抱来那一床棉花被,把我和弟弟紧紧裹在温暖里,我就听见了你的声音,我就看见了你的紫衣裳。”

那是一件八成新的灯草绒的衣裳。

它的紫是介于玫瑰和落霞之间的那种紫。在斑斑驳驳的雨的淋痕里,绒面上泛起深浅不同的颜色,潮潮湿湿的是玫瑰,干干爽爽的自然是落霞的颜色。

“我还记着你的那双眼睛呐!”我的情绪高涨热血沸腾,我感觉自己不仅仅在重温旧梦,更是在一瞬间又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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