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蔷望着二殿下董天启痛哭失声的脸孔,刹那间几乎便要无法思考。他哭得可有多么伤心,撕心裂肺、如丧考妣——那样的眼泪竟也会是假的?那样的伤恸竟也能伪装出来?她只觉脑中纷乱一片,甚至便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做了什么?真的是一个想要掐死小孩子的恶鬼?
她木然立在当地,眼看着李嬷嬷尖声叫喊着跑远,才猛然间醒悟过来,自己又已身在局中。若有人过来察看,发现了她,她要如何解释呢?赏月?醒酒?沈青蔷低头望了望自己身上单薄的衣衫,微微苦笑——她总不能自承是来此“蒙恩”的吧?那倒也的确是事实,但这样的事实,自己实在羞于启齿。
其实无论她如何解释,都抵不过董天启的眼泪——一个年方十岁的嫡亲皇子,和一个出身微末的低阶嫔妃,在她们之间,你会更相信谁呢?
若她还是七个月之前的沈青蔷,此时定然早已手足无措,说不定还会存着天真的念头,以为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但她毕竟已不同往日,在鬼蜮中挣扎求生,你自然也会慢慢长出尖角和獠牙——当得了消息的侍卫过来巡查时,长廊上赫然只剩下一张花案、一张椅、一盘点心、一壶喝了一半的酒——早已冷透。
毕竟董天启口中说的是“遇鬼”、而决非“遇刺”,并不是绝无办法可想——莫如依然像对付惠妃娘娘之前发难那般,咬定牙关,死地求生。毕竟,在这皇宫中找出一个鬼来,自然比什么都难;但“说”出一个鬼来,却又比什么都容易。沈青蔷只惶恐了片刻,便即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她沿着长廊反向而行,趁人不在意,从另一边绕回了万寿阁。心下打定主意若有人问,便一切推说不知——命人准备桌椅酒菜的是鬼,等在那里居心叵测的也是鬼,惊吓了二殿下的更是鬼——若她是人,她怎会在盛宴正好、风光无限的时候突然避席?若她是人,她又怎会在天寒露重之时,只穿一件单衫坐在风里?
寻思至此,沈青蔷已不由的摇头叹息,这番说辞实在是荒诞无稽、漏洞百出,莫说别人,只怕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但除此之外,又实在是没有更好的办法——或许突然间昏厥于地,醒来一问三不知更为妥当?
沈青蔷赫然发觉自己竟已有了心思戏谑,竟然在调侃着自己此时的困境。只可惜她并不是二殿下,断没有那么哭哭笑笑、炉火纯青的功力。
——想到董天启,沈青蔷的心里又是一痛。
她从没有怀疑过,亦从没有提防过,这世上从没有人叫过她“青蔷”——他是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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