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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圣帝收到定平关外的战报,已是十数日之后。
文德殿的铜漏滴答作响,已过三更,殿内依旧烛火通明。隆圣帝身着色常服,独自坐在御案后,面前摊着两封染过尘土的信函。
烛苗摇曳,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映在满墙的舆图之上,像是要将那片刚刚标注上“帝丘郡已复”的疆域牢牢压住。
御案左侧是韩忠从帝丘发来的军报,八百里加急的火漆印早已被揉碎。隆圣帝手指反复摩挲着“宁毅居首功”五个字,指腹的薄茧刮过粗糙的麻纸,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
想起当年宁毅初入宫中觐见时的模样,一袭绯色蟒袍,腰悬鱼袋,立于丹陛之下,不光脊背挺得笔直,眼中带着贺州人特有的悍勇与赤诚。
那时,谁又能想到这位武成王最终会落得个“阵亡”的结局。哪怕这“阵亡”二字,是韩忠在军报里刻意为他留的体面。
御案右侧的密信则要单薄许多,乃是张岳派心腹秘密呈送。信纸边缘有些褶皱,显然是被反复翻阅过。
隆圣帝再次展开,目光落在“宁毅自刎”的那一段,喉结不自觉的吞咽了一下。
信中写道,宁毅临终前解下马鞍,抚摸马鬃,与他此前率军突袭镇东军大营的狠厉判若两人。写到吴忠奎挥刀自尽时,鲜血溅在宁毅甲胄之上,引得他仰天大笑。直至最后,他披头散发的喊出“穹庐之下,竟无寸土可容其残身”。
每念及此,即便张岳也是心中感慨。
“孤王……”隆圣帝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语气中带着几分复杂。
遥想俩人初次见面,还是在督学司。自己初登大宝,大周动乱不已,宁毅随其父南征北战,平定各州叛乱。此情此景,犹在昨日。
现如今,那个曾为大周立下过汗马功劳的武成王府,终究是倒在了自己布下的局中。
是自己步步紧逼吗?不,自己给过武成王府诸多机会。私造甲胄,暗募兵丁,放在任何一个国家,面对任何一个君王,这都是抄家灭族之罪。
若说单为后嗣扫平障碍,对,也不对。自己不做,反过来等三王势大,他们同样会除掉纪氏。昔日的大夏不就是因此而分崩离析……
念及此处,隆圣帝缓缓合上军报。
正在此时,殿外传来一阵轻响,内侍总领韦全蹑手蹑脚的走进屋内。
刘辟不在,隆圣帝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他抬了抬眼,声音带着彻夜未眠的疲惫。“什么时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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