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堂课
九月的风吹过大学校园，梧桐叶已开始泛黄。李教授抱着那本边角磨损的《文学理论》走向文学院大楼时，感觉今天的脚步比往常沉重许多。
这是他执教的第四十一个年头，也是最后一个学期。
教室依旧在三楼东侧那间朝阳的屋子，阳光透过老式木格窗洒进来，在黑板上留下斑驳的光影。他记得第一次站上讲台时，紧张得手心冒汗，如今却连每块地板的轻微起伏都了如指掌。
“同学们好。”他放下书本，目光扫过台下年轻的面孔。与往年不同，今天教室里多了一位特殊听众——坐在最后一排的校长。李教授心里明白，校长是来评估他是否还适合继续任教的。
“今天我们来探讨文学中的时间主题。”李教授开始了讲课，声音温和而有力。
他讲到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讲到时间如何既是囚笼又是解脱。讲到动情处，他闭上眼睛，背诵起小说中描写玛德琳蛋糕的段落。那一刻，教室安静得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
“时间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它给予我们记忆，又悄悄将它们带走。”李教授说。
就在这时，教室门被轻轻推开，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探头进来。
“对不起，我迟到了。”老人有些局促地说，“我听说这是李老师的最后一学期，特意从南方赶来的。”
李教授愣了几秒，才认出这是自己第一届学生中的王志强。四十年过去，当年的文学青年已是知名企业家。
“欢迎回家。”李教授微笑着示意他坐下。
这个小插曲让课堂气氛活跃起来。李教授顺势问道：“在你们看来，大学教育最重要的是什么？”
一个扎马尾的女生举手：“获取知识？”
后排的男生推了推眼镜：“学会独立思考？”
角落里一直沉默的学生小声说：“可能是找到自己的人生方向？”
李教授点点头，又摇摇头：“都对，但不完整。王志强同学，作为三十年前的毕业生，你有什么看法？”
王志强站起身，眼中闪着光：“李老师教会我们的不仅是知识。大二那年，我父亲去世，我打算辍学回家。是李老师找到我，说‘文学不能改变生死，但能教会我们如何面对生死’。他帮我申请了勤工俭学，每周还额外花时间辅导我落下的课程。大学教育最重要的是——它让我们成为完整的人。”
教室里响起轻轻的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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