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烟香在甘露殿内缓缓弥散,一缕缕缠在梁间,却驱不散殿中那层沉在心底的滞涩,像蒙了薄霜的镜面,连灯火都照不透暖意。
李世民屏退了所有宫人,殿内只余一盏长信宫灯立在案头。
昏黄的光透过灯罩,将他的身影拉得颀长,落在铺着暗纹锦缎的地面上,像一截浸了夜露的古木,静得发沉,连呼吸都似要融进这寂静里。
他没有坐回那张象征帝王威仪的龙椅,那椅子铺着厚厚的软垫,却总让他觉得隔着一层冰冷的威仪。
反而绕到案前的圆凳上坐下,指尖轻轻摩挲着案角雕镂的云纹,纹路细腻,却磨不去心头的滞重。
刚刚立政殿暖阁中的笑语还在耳畔萦绕。
高明躬身时眼底的恳切、青雀眼睛亮起来时的雀跃、稚奴仰着小脸求去文学馆的天真,还有摇篮里小公主颤动的睫毛,每一幕都该让他心头暖热,像晒了春日的暖阳。
可此刻翻涌在胸腔里的,却是混合着心疼与隐怒的复杂情绪。
案上摊着的仍是那卷《女则》,纸页泛着淡淡的陈旧感。
他伸手轻轻拂过,指腹碾过“教子嗣以勤勉,勿纵其怠惰”的字句,恍惚间竟让他想起李承乾幼时的模样。
那时的高明,总爱捧着把小弓跟在他身后,短腿迈得飞快,奶声奶气地喊“要像阿爷一样强”。
话音落时,还会挺起小小的胸膛,眼里亮得像盛了星光。
可如今,这份“强”,却被压上了太重的分量。
方才密探的禀报还在耳畔低回,每一句都像细针,轻轻扎在他心上,不疼,却痒得发慌,越想越不是滋味。
“东宫近日课业从未间断,太子殿下每日不到寅时便起身,先随太傅读《礼记》两卷,辰时便要到演武场练骑射……”
密探的声音低缓,字字清晰,此刻仍在脑海里反复盘旋,挥之不去。
他太清楚长孙无忌的性子,严苛、谨慎,像块紧绷的弦,总怕东宫有半分差池,怕这未来的江山根基不稳。
可高明不是寻常宗室子弟。他是太子,是未来要担起万里江山的君主,同时也是个孩子。
那般魔鬼似的课业,别说高明,便是当年身经百战、惯了苦累的自己,也未必能日日扛住这份紧绷,连喘口气的间隙都没有。
李世民抬手按了按眉心,指腹下的皮肤带着一丝凉意,却压不下心头的燥热。
他想起前日长孙无忌入宫时的模样,花白的鬓角透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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