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八年的冬天,来得格外酷烈。塞北的风,如同蘸了盐水的鞭子,抽打在石洲城灰扑扑的土墙上,刮出尖利的哨音。铅灰色的天空沉沉地压着城头,吝啬地不肯漏下一丝暖阳。城外五十里,晋军大营的炊烟稀薄,刁斗声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孤寂肃杀。营盘深处,唐榕依拉泽裹着厚重的熊皮大氅,盯着沙盘上代表石洲城的那枚小小木桩,眼中闪烁着焦躁与贪婪交织的火焰。李嗣源的大军,为何还不到?他不知道,李嗣源并不想太听李存勖的,这个义弟太急了!让自己派那么多人去现在就动顾远,于名声,于道义,于士气都不利,而且……自己对顾远这个年轻人也惺惺相惜,不忍心罢了,因此他只是让大军缓慢前进,并不急……
然而,一墙之隔的石洲城内,却酝酿着一种与这肃杀寒冬、与城外虎视眈眈的五千晋军截然不同的气氛——年关将至的气息。
尽管世道崩坏,战火连天,千里之外的中原大地,早已是饿殍遍野,易子而食的惨剧在无数州县上演。流民如蝗,啃光了树皮草根,官军将领纵兵掠粮,甚至传出骇人听闻的“两脚羊”暴行。但在石洲,这一切似乎都被那高大厚重的城墙隔绝了。
这并非得天独厚石洲。一切的根基,源于一个名字——乔家商会,以及那个曾经在商道上搏命厮杀、如今稳坐王府后宅的二小姐,乔清洛。
乔家商会,这个由乔太公开立的肥厚基业,而后又由乔清洛一手打下、如今虽大不如前却依旧脉络深广的庞然大物,其根深蒂固的盐道、铁器贸易网络,如同石洲城看不见的血管,源源不断地输送着维系这座城池生机的血液。金先生何佳俊的精明运作,更是将这份家底盘活到了极致。盐,这乱世硬通货,在石洲粮行里依旧能以不算太离谱的价格买到;铁器农具虽贵,却也未到彻底断绝的地步。城中的剩余的粮仓,虽非满溢,却也足够支撑城中百姓熬过这个严冬,甚至能匀出些许陈粮,在年关前象征性地施粥几日,以示王府恩德。
于是,腊月的寒风里,石洲城的街巷间,竟也罕见地弥漫开一丝属于人间的烟火气和对未来的渺茫期盼。
“听说了吗?汴州那边,人肉都论斤卖了!守城的将军府上,天天飘出怪味……”
城南一处简陋但还算干净的茶摊上,几个裹着破旧棉袄的汉子围着小火炉,低声议论着从行商口中听来的骇人消息,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
“可不是!我表兄在魏州做小买卖,来信说,城外流民营里,晚上都能听到娃娃哭,第二天就……唉!”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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