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铁锈、机油和煤烟混合在一起的、独属于重工业的浓烈味道。这味道并不好闻,甚至有些呛人,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这恰恰是力量和希望的味道。
远处,几根如同巨灵神手指般的高大烟囱,正不知疲倦地向着蔚蓝的天空喷吐着滚滚黑龙。厂区里铺设的铁轨上,不时有装满了钢锭或者钢坯的平板车,“哐当、哐当”地碾压而过,引得地面都跟着微微震颤。从一间间巨大的厂房里,传出的是震耳欲聋的机器轰鸣,那声音像是巨兽在咆哮,间或还夹杂着工人们相互呼应的、嘹亮的号子声,充满了撼动山河的气势。
张磊走在厂区宽阔的水泥路上,看着眼前这番热火朝天的景象,心里不禁感慨。
来来往往的工人们,身上都穿着统一发放的蓝色卡其布工装,虽然脸上、身上不免沾染了油污和灰尘,但每个人的眼神里都透着一股子以往从未有过的光彩。那是一种主人翁式的干劲,是为自己、为这个新国家而奋斗的精气神。看到张磊这个穿着干部服的陌生人,他们也只是投来好奇的一瞥,随即又立刻埋头于手里的活计,没有丝毫的懈怠。
新社会,就是不一样。到处都是一股子挣脱了旧枷锁、蓬勃向上的全新气象。
人事科的办公室在厂部办公楼的二层。一进门,一股子墨水和旧纸张混合的味道就扑面而来。这是一间很宽敞的大屋子,墙壁刷着白灰,有些地方已经微微泛黄。正对门的墙上,挂着一幅领袖的画像,画像两边,贴着“提高生产,保卫胜利”的红色标语,字迹刚劲有力。
屋里摆着几张老旧的实木办公桌,桌面上都压着厚厚的玻璃板,玻璃板下面,压着家人的照片、工作计划表和各种报纸剪报。
张磊的目光,落在了靠窗那张办公桌后面的一个人身上。
那是个约莫四十岁的中年男人,戴着一副在当时算得上稀罕物的金丝边眼镜,头发用蛤蜊油梳得油光锃亮,一丝不苟地贴在头皮上,身上穿着一件浆洗得笔挺的白衬衫。他正端着一个带盖儿的白瓷茶缸,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撇着水面上漂浮的茶叶末,姿态悠闲,带着一种旧式机关文员特有的调调。
“同志,您好,请问您找哪位?”看到张磊进来,那人放下茶杯,不紧不慢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语气很是客气,但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我叫张磊,军管会的。”张磊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自己的证件,在他面前亮了一下,随即开门见山地说,“想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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