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并不是恶毒的诅咒,而是武珩的真心话。
“他太忠直,太骁勇,太一心为国为民,太高尚太光辉了!他就像一面纤尘不染的明镜,悬在那里,无时无刻不照映出旁人的卑劣与不堪!他那种毫无瑕疵的好,衬得所有汲汲营营者都像是阴沟里扭曲蠕动的蛆虫!
你以为,这世上有几人能真正忍受这种刺眼的光明?忍受这种令人窒息的差距?
你以为谢翟安为何会背叛他?
明明一样在尸山血海中冲杀,一样在刀尖上舔血,一样立下汗马功劳!可结果呢?崔玿是光芒万丈、人人称颂的成阳伯!而他谢翟安呢?永远只能是个副将!走出门去,提起名号,人家也只会说,哦,那是崔玿的下属。
崔玿拿他当兄弟?或许是真。可这世间,哪怕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也未必能真心实意地乐见对方独占鳌头、风光无限!更何况是毫无血缘牵绊的陌路之人!
只要崔玿活着,只要他站在那里,谢翟安就永远只能活在他的阴影之下,永远被他压着一头!若谢翟安只是个不通文墨、只知砍杀的莽夫,或许也就认命了。偏偏,崔玿教会了他兵法韬略,教会了他识文断字,让他开了窍,让他懂了太多本不该属于一个副将该懂的东西!”
武珩的声音骤然收住,片刻后,他才缓缓吐出最后一句。
“人啊,懂得多了,心,也就野了。”
屏风后,崔令窈的指甲,缓缓刺入血肉中。
是啊,几乎无人能指摘父亲的不是。
然而,正是他那颗至纯至善、赤诚报国之心,反倒成了所有人合力将他推上祭坛的理由。
他那不容于世的好,成了最大的原罪。
谢翟安,如今武将中权势煊赫的顶峰。
靖远公,超品国公,西麓军统帅,一个令天下人俯首的存在。
又有几人还记得,他最初,不过是一个顶替了死人名号才得以在军中苟活的无名小卒?
崔令窈知晓谢翟安的过往。
这对许多人而言是秘辛,但对她的父母而言,并非秘密。
他本名不叫谢翟安,叫二狗子。
是,没有姓氏,一个如同草芥般卑贱的名字。
生于微末,长于贫瘠,连一口饱饭都是奢望。十三岁,瘦骨嶙峋、毛未长齐的年纪,他顶替了一个惧怕兵役的读书人,踏入了吃人的军营。
谢翟安,这本该是属于那个读书人的带着书卷气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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