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琰半倚在榻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蜷缩成一团的颤抖身影。
他脸上那丝奇异的温和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冰冷审视。
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波澜。
没有施虐的快意,也没有丝毫的怜悯,只有一片沉寂的死水。
他看着崔令仪脸上迅速浮现的红斑,看着她在剧痛中徒劳地挣扎,就像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甚至有些碍眼的物品。
那杯泼出去的茶,仿佛只是随手的一挥,不带有任何惩戒的色彩。
崔令仪透过泪水,模糊地看到了裴琰的眼神。
那眼神比泼在脸上的热茶更让她心胆俱裂。
那不是愤怒,不是厌恶,而是一种彻底的漠然。
她在他眼中,仿佛已经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甚至不是一个有价值的物件,只是一团需要被清理的污秽。
这认知带来的恐惧,瞬间压倒了脸上的剧痛,让她连呜咽都哽在了喉咙里,只剩下身体无法控制的剧烈颤抖。
“怎么回事?!”
一声威严而隐含怒意的厉喝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
沉重的殿门被猛地推开,太后在宫人的簇拥下疾步走了进来。
她苍白的脸上此刻布满寒霜,锐利的目光扫过殿内,瞬间定格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崔令仪,以及她脸上那刺目惊心的的红斑上。
太后眼中先是掠过一丝惊愕,随即是毫不掩饰的嫌恶。
她的眉头紧紧蹙起,呵斥道。
“成何体统!”
而后挥了挥手,让宫人们都退了出去,只留下云裳在身边伺候。
她将视线转向榻上的裴琰,看到他半坐起身,眼中的怒意瞬间被浓重的忧心取代。
“晏之!你怎么起来了?太医说了要静卧!”
她快步上前,无视了地上的崔令仪。
裴琰的低眸抬眸间,已经换上了一副略显苍白虚弱的神情,连声音都低哑了几分,半点儿看不出刚刚的阴鸷。
“母后息怒,儿臣躺久了,只是想起来坐坐。一时没拿稳茶盏,不慎,泼到了崔氏脸上。”
他轻描淡写地将一场残忍的施虐,说成了一次微不足道的意外。
“不慎?”
太后狐疑的目光在裴琰平静的脸庞和地上痛苦蜷缩的崔令仪之间来回扫视。
她自然看得出崔令仪脸上的伤,绝非普通泼溅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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