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搬出了“体恤下情”的大旗:“那些在河工上卖苦力的夫役,冬日涉水,夏日曝晒,多耗些物料,多给些工食,也是皇恩浩荡,体恤民艰之所系。
姜大人久在北地,爱民如子,当能理解此中深意。”
这话绵里藏针,既暗示姜淮不懂实务、纸上谈兵,又暗指他苛待工匠、不体恤民情。
姜淮早有准备,他不急不躁,命人抬进来几个木箱,里面是他连日来在工场记录的原始数据、市面询价的单据,甚至还有几块不同破损程度的旧船板样本。
“钱大人所言极是,情形的确多变。”姜淮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正因如此,才需定下基准,明示规范。
此则例所定,乃‘常例’而非‘死例’。若遇特殊情状,自然可据实呈报,申请增拨。然‘常例’不明,则‘特例’无穷,终成糊涂账之根源。”
他拿起一块朽烂的船板:“譬如这般破损,修补需用料几何,用工几何,皆有实据可考。
若都水司认为所定标准不足,亦可拿出实证来议。而非空言‘浮动’、‘高下’。”
他又将市面询价单推过去:“至于物料价格,据下官所查,近年来颇为平稳。都水司报账之价,却高出市价三成有余。
此中差价,莫非皆用于‘体恤民艰’?若果真如此,则需明立章程,使恩惠能实及夫役,而非含糊其辞,徒耗国帑。”
姜淮逻辑严密,数据扎实,句句点在要害上。
钱郎中一时语塞,脸色红白交错,只得强撑着说此事关系重大,需回禀都水司堂官再议。
消息很快传开。工部上下都在观望这场虞衡司新锐与都水司老牌势力之间的较量。有人佩服姜淮的胆识,也有人嘲笑他不通世故,自找麻烦。
这日散衙后,姜淮打算出宫,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
走到宫门口,竟然遇到次辅杨阁老杨温茂,杨温茂察觉姜淮的表情,询问缘由。
姜淮简略说了则例之争。
杨阁老沉吟良久,才开口道:“积弊如山,非一日可破。你有心做事,是好的。但须知,水至清则无鱼。
雷霆手段,亦需菩萨心肠,要给人留有余地,留有台阶。”
姜淮点点头,知道杨阁老这是在提点他。
他恭敬道:“阁老教诲的是。下官并非想一棍子打死所有人,只是想立下规矩,堵住漏洞。
只要依规矩办事,该用的钱,一两也不会少;不该用的,一分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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