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淮重新靠回枕上,闭上双眼,仿佛睡去。
但周院使知道,这位大人心中那场无声的战争,才刚刚吹响号角。
与天灾斗,与瘟疫斗,与人祸斗,更与那朝堂之上看不见的魑魅魍魉斗。
........
又过了十余日,姜淮已能勉强下地,在帐内缓慢踱步。身体依旧虚弱,咳嗽未曾断根,但那双眼睛里的火,却从未熄灭。
这日,天气竟罕见地放晴。久违的阳光穿透云层,洒在依旧泥泞不堪、满目疮痍的大地上,虽无力驱散深入骨髓的寒意,却到底带来了一丝虚弱的暖意和光亮。
帐外忽然传来不同于往日压抑氛围的轻微骚动,似乎夹杂着些许难以置信的低语和……哽咽?
王涣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进帐内,甚至忘了行礼,脸上又是泥点又是泪痕,声音因极度的激动而扭曲变形:“大人!大人!水……水退了!黄河……黄河归槽了!!”
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炸响在帐内。
姜淮猛地顿住脚步,身形晃了一下,被周院使急忙扶住。他推开周院使的手,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却异常坚定地走向帐外。
侍卫早已掀开帐帘。
他站在帐篷口,抬手微微遮挡住那久违的、有些刺眼的阳光。
极目望去。
远方,那片曾经吞噬天地、毁灭一切的浑黄汪洋,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消退!如同巨兽终于收回了它暴虐的触手。
大片大片被淤泥覆盖的土地重新裸露出来,露出下面被泡得发黑、死寂的田野、村庄废墟和扭曲的树木。
浑浊的水流汇聚成一道道溪流,呜咽着,顺从地向着主河道的方向退去,留下满目狼藉和深可及膝的淤泥。
阳光照射在广阔无垠、泥泞不堪的废墟上,反射出一种奇异而悲壮的光。
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浓重的泥腥和腐臭,但那种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水压感,正在逐渐消散。
灾民营地也陷入了某种奇异的寂静。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呆呆地望着那片正在显露出来的故土。没有人欢呼,没有人雀跃。
经历了太多的死亡和绝望,这期盼已久的退水,带来的并非狂喜,而是一种更深沉的、近乎麻木的悲恸和茫然。
家在哪里?亲人在哪里?未来的生路又在哪里?
唯有低低的、压抑的啜泣声,开始在人群中零星响起,随即连成一片。那是劫后余生者,面对一片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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