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淮的身影消失在隔离区那片被死亡气息笼罩的逼仄角落,仿佛被浑浊的洪水与更深的阴影吞噬。
土坡上,数千灾民鸦雀无声,一种混合着震惊、恐惧、羞愧和茫然的无形之物沉甸甸地压在每个心头。
那疯狂叫嚣着要“烧死瘟源”的戾气,在那位大人决然走入死地的背影前,显得如此卑劣和不堪。
属官与王勇校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比的沉重。他们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以更严厉的姿态执行姜淮留下的命令,加固防线,分发粥食,泼洒生石灰……
秩序以一种近乎残酷的僵硬方式维持着,但空气中弥漫的不再仅仅是腐臭,还有一种无声的煎熬和等待。
....
新的隔离营设在下风向五里外一处更为荒僻的河滩高地。这里几乎没有任何遮蔽,只有乱石和泥泞。
十几顶歪斜的、漏风的破帐篷便是所有的安置之所。
症状严重的病人被草草安置在内,低声呻吟或已然无声无息。症状稍轻者,则只能蜷缩在露天,任凭风吹雨淋。
姜淮到达时,看到的便是这般地狱般的景象。
他没有说话,脱下沾满泥污的官袍外衫,只着一身中衣,接过仁者义士递来的、用醋浸透的蒙面布巾系好,便开始动手。
他指挥着那十几名同样恐惧颤抖的仁者,将还能动弹的病人尽量安置到地势稍高、略能避风的地方。
他亲自检查病人的状况,尽管他并非医者,但那冷静而专注的态度本身,便是一种强大的镇定剂。
他督促仁者挖掘简易的厕坑,严格规定饮水必须煮沸,将所剩无几的干净布条分发给病人捂住口鼻。
没有药材,没有医生,所有的措施都只是最原始的隔离和延缓。死亡依旧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每当有人咽气,姜淮便会亲自监督,用生石灰处理后深埋。每一个步骤,他都毫不回避。
夜幕再次降临,寒风刺骨。仁者们围着一小堆可怜的篝火瑟瑟发抖,眼神空洞地望着那片呻吟不断的帐篷,仿佛在等待死神下一次的降临。
姜淮坐在一块冰冷的石头上,就着微弱的火光,在一本空白的奏事折子上,用颤抖而依旧力图工整的字迹记录着。
记录死亡人数,记录症状,记录物资的极度匮乏,记录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一名仁者义士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大人……我们……我们都会死在这里,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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