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许慎那一番话,用他们自己的经典,用他们自己所标榜的“大道”,将他们所有人的攻讦,都堵死在了墙角。
窦宪的面色铁青,他身后的满堂诸公与经生博士们,一个个面面相觑,竟无人能再发一言。
许久,龙椅之上,那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年天子,终于缓缓地开了口。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威严。
“许慎。”
“臣在。”许慎躬身。
“你著《西行游记》,述异域之闻,以开眼界,其心可嘉。”
天子顿了顿,那被十二旒玉珠遮挡的目光,似是若有若无地扫了一眼面色阴沉的窦宪,话锋一转,
“然,其言惊世骇俗,多有不合礼法之处,易使百姓困惑,滋生事端。你身为兰台令史,当知言行之慎。”
“臣,知罪。”
许慎再次一拜,心中却是一凛。
天子这是在保护他,也是在……妥协。
“即日起,”
天子的目光扫过殿下群臣,最终落在了窦宪的脸上,“《西行游记》一书,不再刊印。已刊印的,各地官府,善加引导,勿使其在民间广传,以免乱了人心。”
“至于许卿……”刘肇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兰台寺乃国朝史官清要之地,许卿当潜心治学,修撰国史,非有诏命,不必再议论朝政。”
窦宪等人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得色。
不刊印,不广传,不议政——这虽未将许慎下狱,却已是彻底断绝了此书的流传之路,更堵死了许慎的仕途!
“而冠军侯云易,”天子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其在云梦泽畔,乃是奉朕之命,整理西行所得,开办草堂,教化士子,此乃有功于社稷之举,何来‘私开学宫,招揽乱党’之说?”
说完,他便缓缓起身,看也不看底下窦宪僵硬的脸色,淡淡说道:
“退朝。”
……
永元六年,冬。
云梦泽畔,云氏祖宅。
书房内,炭火烧得正旺,却驱不散那一份份从各地传回的、密报上的寒意。
“家主!”云氏的一名管事,将一卷刚刚到达的密信呈上,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这是洛阳传回的邸报抄件。太学的那群经生博士,联名上书,请陛下禁毁《西行游记》,更……更污蔑您与许兰台是‘以夷变夏’的国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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