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台石室之内,班固独坐于那堆积如山的故纸堆前,久久未曾落笔。
油灯的火苗微微跳动,将他那张因苦思而显得愈发清瘦的脸庞映照得明暗不定。
他反复摩挲着那两卷由云易带来的、抄录在云氏新纸上的文书,心中那早已坚如磐石的史观,竟如脚下这石室的地面一般,被撬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
“制度之失?用人之过?”
那个年仅十岁的少年,用一种与年龄完全不符的平静语气,问出的却是令人胆寒的诛心之问。
他,班固,奉天子之命修撰《汉书》,其本意便是要为这再兴的煌煌大汉,定下一个“天命所归,人心所向”的万世道统。
而王莽,那个倒行逆施的汉贼,便是这道统之下最大的一块污点,是必须要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反面铁证。
可那个少年,却用他先祖文终侯那同样惊世骇俗的“新政”,将这铁证凿开了一道裂缝。
“班公。”
不知何时,云易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石室门口。
他依旧是一袭青衫,手中提着一个食盒,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夜深了,晚生为班公备了些许宵夜。”
班固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这个仿佛能洞悉一切的少年,心中五味杂陈。
他长叹一口气,声音沙哑:“你……究竟想从老夫这里,得到什么答案?”
“晚生不敢。”云易将食盒中的一碗热粥与几碟小菜一一摆上,“晚生只是想知道,班公笔下的史,究竟是写给谁看的史?是写给御座之上的天子,还是写给这天下的万民?”
班固的身体猛地一震!
“若只为天子,”云易的声音很轻,却如同一柄重锤,敲在班固的心上,“那班公只需将王莽斥为‘巨奸’,将光武皇帝誉为‘圣君’,便已是万全之策。可若为天下万民……班公,您不觉得,在那‘王田’、‘均输’的背后,在那看似荒唐的‘复古改制’之中,也藏着一丝……与先祖文终侯一样的,想让‘耕者有其田,贫者有所依’的初心吗?”
“住口!”班固猛地站起,厉声喝道,“其心虽善,其行已乱天下!此乃大伪!”
“那光武皇帝呢?”云易平静地反问,“他以布衣之身再造汉室,然其所倚仗之河北、南阳豪强,如今已成国之根基,遍布朝野。班公修史,以为此乃‘从龙之功’,还是孝宣帝、文终侯所欲革除之旧弊复起?”
班固被这番话问得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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