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日头像块烧红的烙铁,把无名官道烤得滚烫。路面是用一种不知名的坚硬石料铺成的,虽有些地方龟裂出指宽的缝隙,缝隙里嵌着枯黄的草屑,但比泥泞的土路好走太多。第一波向南迁徙的灾民,正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沿着这条路缓缓挪动。队伍拉得很长,前后绵延半里地,像一条在干涸大地上蠕动的灰蛇。
领头的是瞎眼老汉赵老栓,花白的头发纠结成毡,沾着草籽和尘土。他用一根磨得发亮的枣木棍探路,“笃笃”的敲击声在空旷的官道上格外清晰,像是在丈量着通往希望的距离。三十二岁的儿子狗剩被黄大海的人强制留在了永乐城做苦力,只有十岁左右的孙子赵柱陪着他被赶了出来。赵柱牵着他的衣角,瘦得只剩皮包骨的小手紧紧攥着,指节泛白,时不时踮脚提醒:“爷,前面三步有块尖石头,往左挪半尺。”
队伍里的人大多衣衫褴褛。有个抱着婴儿的妇人将孩子裹在破布里,孩子的小脸蜡黄,颧骨高高凸起,嘴唇干裂得像块老树皮,早已哭不出声,只有鼻翼微弱地翕动,证明还有口气。她的乳头被孩子吸破了,血痂混着奶水凝结在衣襟上,形成暗红的斑块。不远处,一个断了腿的汉子趴在木板上,用手撑着往前挪,掌心磨出的血泡破了又结,在石板上留下暗红的印记,像一串断断续续的省略号。
“歇会儿吧……”队伍末尾一个瘸腿汉子喘着气提议,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立刻引来一片附和,有人已经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大家纷纷歪倒在路边的树荫下,稀疏的树影根本挡不住毒辣的阳光,只能稍微缓解些灼烤感。有人掏出怀里豁口的破碗,往里面倒些用布包着的脏水——那是昨天在小溪里接的,现在已经沉淀出一层泥沙,他们却小口小口地抿着,像在品尝琼浆玉液。
赵老栓摸索着坐在一块青石上,石头被晒得滚烫,烫得他屁股发麻。赵柱从怀里掏出半块发黑的榆树皮,那是昨天在树林里剥的,硬得像块铁板。他用石头砸开个豁口,递到爷爷嘴边:“爷,您咬得动不?俺用牙先嚼软了给您?”
就在这时,一阵“嘚嘚”的马蹄声从南边传来,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灾民们像受惊的鸟雀,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警惕和恐惧。只见一队商队正朝这边驶来——十辆马车排成单列,车辕上插着面杏黄色的旗子,上面用青线绣着个“华”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二十多个护卫骑着枣红色的大马,腰间佩刀,背上挎弓,玄色短褂外罩着铁甲,阳光反射在甲片上,晃得人睁不开眼。
“是商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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