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地重游就像刻舟求剑,故人重逢就像枯木逢春。
青石板上凝结的夜露在月光下泛着银屑般的光泽,我站在巷口仰头望着那株被雷火劈去半边枝干的古槐。树冠残骸在晚风里发出细碎的呜咽,像是某种古老的悼词。十年前我曾在此处埋过一坛女儿红,此刻树根虬结的疤痕恰好隆起在青砖缝隙间——可当我的指尖触到潮湿的苔藓时,才惊觉那些斑驳的裂痕早被新生的藤蔓织成了翡翠色的茧。
巷尾的茶寮换了三茬掌柜,如今挂着鎏金匾额的铺面里飘出咖啡香。穿亚麻衬衫的年轻人倚着智能终端机摇头晃脑,全然不知他们杯中拿铁拉花的漩涡,正巧与当年茶博士手中那盏碧螺春的涟漪同频。我数着地砖上渐次剥落的云纹,忽然注意到第三块青砖的裂缝里钻出株蒲公英,绒毛般的种子正在路灯下簌簌飘散,恍若某年深秋我别在少女发间的柳絮。
阁楼木梯在脚下发出濒死的呻吟,积灰从梁上簌簌坠落,扑簌簌砸在蒙着白绢的檀木匣上。我拂开浮尘时,铜锁扣竟在掌心沁出冰凉的锈迹。这是当年那位说书人留给我的,他说匣中藏着能斩断时空的利刃。可当我撬开锈蚀的锁舌,扑面而来的却不是寒铁腥气,而是晒干的桂花与陈皮混合的暖香——褪色的蜀锦包裹着半块枣泥酥,边缘焦黑的裂痕里还嵌着两颗风干的梅核。
窗棂外传来货轮悠长的汽笛,黄浦江的浪涛声裹挟着咸涩的水汽漫进来。当年搁浅在十六铺码头的画舫早成了博物馆玻璃柜里的标本,此刻我却看见说书人竹骨折扇上的金粉仍在流转,那些他讲述过的江湖传说正从电子屏里流淌而出,化作二维码形状的符咒。我握紧匣中早已化作齑粉的“青锋“,突然听见楼下奶茶店播放的流行乐里,混着不知谁家收音机飘来的苏州评弹。
地铁通道的穿堂风卷着落叶掠过台阶,那个抱着吉他的流浪歌手正在调试变调夹。他脚边褪色的帆布包上印着褪色的乐队LOGO,和二十年前校刊封面上印刷体“青春“二字褪色得同样惊心动魄。当和弦撞上自动扶梯的金属轰鸣,我忽然想起图书馆旧馆拆除那日,工人们在混凝土碎块里刨出的铁皮饼干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七十二封未拆的情书,邮戳上的钢印早已被岁月晕染成青灰色的云。
便利店玻璃橱窗映出我的倒影,薄荷糖货架后方的镜面倒映着对面写字楼的全息广告。穿JK制服的少女捧着冒热气的关东煮,发梢沾着的雪粒和她耳机漏出的电音共振。我推开自动门的瞬间,暖风裹挟着关东煮的汤汁香扑面而来,收银台后的电子屏突然闪出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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