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六 圣殿/九州(第1页)

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

晨雾漫过朱雀桥时,宫墙内的铜漏恰好滴落第三声。新制的沉水香在博山炉里盘成青烟,裹着奏疏的明黄绢帛被风掀起一角,露出“九品中正“四个鎏金小篆。阶前两尊石兽的鬃毛积满露水,像极了那些被朝堂风雨打湿的冠冕。

我站在太极殿西侧的直廊下,看青瓷盏里的茶汤渐渐泛起涟漪。这是第七次替主人誊抄《百官录》,松烟墨在澄心堂纸上洇出深浅不一的墨痕。执笔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竹简边缘,忽然触到某道裂痕——那是永昌元年暴雨夜,主人在宣阳门外跪了三个时辰留下的印记。

“寒门举子当如劲草。“三日前东阁议政时,中书令的犀角如意敲在青铜鹤形灯台上,火星溅在紫檀案几的《百家谱》扉页。泛黄的楮皮纸记载着琅琊王氏七代朱紫,某页夹着的玉簪断口处,还沾着建康城南杏花坞的血渍。

暮色四合时,乌衣巷口飘来烤鱼焦香。巷尾当铺的鎏金牌匾下,几个鲜衣少年正用象牙箸拨弄骰盅。他们腰间悬着的金鱼袋在灯笼下流光溢彩,却无人注意到巷壁斑驳的题字——那是太和年间某位寒士用断砖刻下的“天下为公“,如今只剩“天下“二字半陷青苔。

子时的梆子声惊起寒鸦,我在文德殿后的值房里研磨松烟。月光透过菱花纹窗棂,在《品藻表》的竹简上织出银色蛛网。忽然记起主人书房暗格里的铁匣,那里藏着永明三年科考舞弊的证物:半截焦黑的蜡烛,上面凝着主考官指甲缝里的朱砂。

江雾渐浓时,秦淮河里的画舫正竞逐灯影。某艘雕花舱内,紫檀案上的经史子集堆成小山,却无人翻动。新制的冰裂纹青瓷瓶里,折枝牡丹浸在将沸的雪水里,花瓣边缘已泛出焦黄——就像那些被门第之火炙烤得扭曲的诏令。

秋雨打湿建初寺的塔铃时,我看见玄武湖北岸的庄园升起炊烟。管家的皮鞭抽在佃户肩头,扬起的尘土落在正在晾晒的族谱上。某个泛黄的册页里,某支旁系子弟的名字被朱笔重重圈起,墨迹晕染处隐约可见“罪臣之后“的字样。

腊八节的酥油花在栖霞寺绽开时,我替主人誊写完最后一道敕令。羊皮卷轴末端钤着龙涎香压制的玺印,朱砂尚有余温。廊下的铜鹤香炉突然倾倒,香灰扑簌簌落在《百官录》扉页,恰好盖住某位寒门子弟的籍贯栏。

上元夜的秦淮灯船撞碎月影时,我站在乌衣巷口的槐树下。某个华服公子的佩剑挑飞了卖花女的竹篮,散落的素馨花飘进对岸酒肆。醉眼朦胧的诗人正吟诵“朱门酒肉臭“,却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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