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死寂并未持续太久,一丝极细微的、仿佛砂砾摩擦骨片的声音,从第三十根信芽上传来。
凌晨的阴露最是沉重,一颗颗凝在叶面,却并未滚落,反而如同被无形的笔锋牵引,在光滑的叶脉上缓缓游走,勾勒出淡淡的墨痕。
那墨痕的轮廓,赫然就是林阎不久前用额心鲜血在沙地上写下的四个字——我、不、该、在。
每一个笔画的顿挫,每一分力道的深浅,甚至连书写时因剧痛导致的微微颤抖,都被这阴露之墨复刻得惟妙惟肖。
这根本不是简单的抄写,而是一场跨越生死的誊录,一场对反抗意志的活体解剖。
苏半语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叶片上,一种源自骨血深处的寒意让她遍体生凉。
她缓缓伸出两根手指,指骨在月色下透出象牙般的苍白。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叶面的瞬间,一股灼热的刺痛感猛地传来,仿佛碰到的不是冰冷的露水,而是烧红的烙铁。
她闪电般缩回手,指尖已是一片焦黑。
“他们在抄‘废稿’!”苏半语的声音因震惊而嘶哑,她盯着那叶片,仿佛在看一个正在吞噬灵魂的怪物,“他们抄的不是字,是‘你为何反抗’的逻辑链!这帮阴沟里的东西,是想拿你的否定,去当他们新律法的基石!”
墨三姑一直沉默地盯着面前早已熄灭的火盆,盆中最后一滴尸油的余温尚在。
她没有去看那信芽,但那油火熄灭前映在她瞳孔深处的景象,却比任何现实都更清晰。
在那片常人无法窥见的沙地之下,无数没有面目的灰色人影正匍匐在地,像最虔诚的信徒。
他们手中没有笔,只有一片片磨尖的兽骨。
他们伸出干枯的舌头,小心翼翼地舔舐着林阎留在沙地上的每一丝血迹,感受着血液里残留的愤怒与不甘。
每一次心跳的停顿,每一道血痕的开裂,都被他们用舌尖品咂,再用骨片一笔一划地刻在另一块被称为“命律残稿”的骨板上。
“那是‘律抄者’。”墨三姑的声音像是从九幽之下传来,没有半分温度,“一群只为‘记录’而生的东西。他们不信终结,只信‘可复写’。你说‘不当立’,他们就会从你的血肉里找出千百个‘当立之因’;你说‘不该在’,他们就能从你的骨头里刮出无数条‘必须存在’的理由。你的反抗,是他们最好的墨。”
话音未落,一直昏沉的秦九棺猛然睁开了眼,仿佛被这冰冷的话语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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