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洲说得唾沫横飞,手舞足蹈,一张脸涨得通红。
他面前那个掉了漆的大搪瓷缸子早就空了,连点油星子都刮不出来,此刻却被他当成了最重要的道具。
“你们是没瞅见!那头疯猪,眼珠子红得跟烧着的炭似的,呼哧呼哧地喘气,整个就是个黑铁疙瘩,‘轰’一下就朝咱们浩子哥顶过去了!”
他猛地把搪瓷缸子往前一推。
围着的一圈男知青,个个听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吕宏伟最捧场,眼睛瞪得溜圆,紧张地追问:“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段洲得意地一扬下巴,猛地一拍大腿,“我们浩子哥是啥人物?临危不乱!就在那根头发丝都快断了的当口,他稳稳当当举起枪,对着那畜生的眼睛——‘砰’!”
他把搪瓷缸子在破桌上“哐当”一声巨响。
“那野猪,轰隆一下就栽那儿了!血淌了一地!”
段洲说得口干舌燥,端起缸子想润润喉,才想起是空的,只好咂咂嘴,意犹未尽地继续比划。
余浩坐在一边,默默啃着手里的窝头,听着段洲把自己吹得跟天神下凡似的,心里既有点虚,又有点说不出的暗爽。
从晒谷场回来他就琢磨明白了。
大队长当着全村人的面,把他和赵卫国夸上了天,对他哥严煜的事,却只是含糊带过。
这肯定是煜哥提前安排好的。
他不想招摇。
所以,余浩一句话没吭,任由段洲这个大嘴巴把自己塑造成打野猪的英雄。
整个知青点宿舍,因为段洲的“现场直播”,闹哄哄的,大伙儿吃着分来的肉,聊着天,好像山上的后怕都成了此刻吹牛的资本。
只有一个人,像一滴墨,融不进这片喧嚣。
安三川。
他缩在宿舍最阴暗的角落里,那点光线到他那就断了,几乎要把他的影子都吞进去。
面前碗里的杀猪菜早就冷透了,白花花的猪油凝在汤上,像一层恶心的死皮。
他低着头,用筷子尖,一下,一下,机械地戳着碗里那几根蔫软的酸菜,把它们戳得稀烂,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
严煜……
这个名字在他脑子里盘旋,像一根扎进肉里的刺。
一个能让余浩这种炮仗脾气都甘愿听话演戏的人。
一个在山上立下泼天大功,却能让全村人默契地将他隐去,只留下感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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