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的光在庭院里跳动，将人的影子拉扯得又长又怪。

那张脸。

即便沾满泥污，发丝凌乱，景珩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胸腔里的心脏停跳了一瞬，又疯狂地撞击起来，撞得他肋骨生疼。

是赵姬。

他的母亲。

她被两个身材粗壮的家丁架着，手臂上是青紫的抓痕。

她的嘴唇干裂，脸色灰败，但那双眼睛，在火光下却有一种不肯熄灭的火焰。

吕不韦踱步走出正堂，脸上挂着一种欣赏猎物般的表情。

他上下打量着赵姬，像是在估算一件新到货物成色。

“哟，这次的收获不错。”

他肥硕的手指摩挲着下巴。

“虽然狼狈了点，但底子是个美人。洗剥干净了，应该能卖个好价钱，或者……留着自己用也不错。”

家丁们发出猥琐的哄笑。

赵姬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愤怒。

她挣扎着，却被更用力地按住。

景珩的手指抠进了窗框的木头里。

木刺扎进指尖，他毫无知觉。

一股冰冷的怒火从脚底窜上头顶，几乎要烧毁他的理智。

冲出去。

杀了他们。

这个念头疯狂地滋生。

但他不能。

他看了一眼床上睡得安稳的嬴政，嬴政的小手还抓着被角，睡梦中砸了咂嘴。

景珩强迫自己把视线从母亲身上移开。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

那股气流压下了心头的翻涌。

愤怒解决不了问题。

只有价值，才能换来尊重。

他松开手，转身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干净的袍子。

衣料柔软，带着草药的清香，与外面的污秽格格不入。

他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夜风吹起他的衣角。

庭院里的喧哗因为他的出现，有了一个短暂的停顿。

所有人都看向这个从黑暗中走出来的孩子。

一个穿着干净衣袍，面容沉静的孩子。

他与这里的混乱、肮脏、暴力，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割裂。

吕不韦脸上的玩味僵住了。

“小公子怎么还没安歇？”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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