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碗落地的声音，清脆又刺耳。

碎片溅开，在昏暗的灯光下，每一片都闪着冷冽的光。

景珩的手，还维持着端碗的姿势。

指尖在微微发颤。

嬴政蹲下身，伸出小小的手，去捡那些锋利的碎片。

他的动作很小心，一片一片，像是收拾着什么珍宝。

“哥，别动。”

他的声音很平静。

“会划伤脚。”

景珩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发出的声音干涩得吓人。

“嬴政。”

他叫了他的名字。

而不是“弟弟”。

嬴政捡拾的动作停住了。

他抬起头，那张还带着稚气的脸，在摇曳的火光里，看不真切。

“你到底想干什么。”

景珩问。

“你把所有人都算计进去了，吕不韦，蒙家，还有成蟜。”

“下一步呢？”

“你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对父王动手了？”

这句话，是诛心之言。

嬴政没有回答。

他只是把捡起来的碎片，小心地放在墙角，然后站起身。

他走到景珩面前。

“哥。”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和我，活下去。”

“在邯郸，我们是质子，随时会死。”

“回到咸阳，我们是君王的儿子，死得更快。”

“这张王座，是用血和骨头铸成的。我们不坐上去，就会被它碾成粉末。”

他伸出手，轻轻拉了拉景珩的衣袖。

“哥，我不想死。”

“我也不想你死。”

景珩身体里的力气，被这几句话抽走了。

他退后一步，撞在了身后的土墙上。

墙壁冰冷。

……

相邦府。

灯火通明。

吕不韦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手上的伤口也重新包扎过。

他坐在书房里，面前的火盆烧得很旺。

他没有看书，也没有处理公务。

他只是看着那盆跳动的火。

一个穿着黑衣的门客，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跪伏在地。

“相邦。”

“说。”

吕不韦的嘴唇动了动。

“司马昂，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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