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凛冽的寒风就裹挟着哨音,刀子似的刮过屯子。小荔爸口中呵出的白气,瞬间在眉毛上凝成了霜花。他早早把小推车拾掇得利利索索,车板上,厚厚一层干黄的稻草铺得又软又实。推车赶到屯子西头的集体猪圈,那里已围了很多看热闹的村民。
几个壮实的汉子正吆喝着在圈里围堵,那些平日只靠草料果腹、顶多一百五六十斤的“任务猪”,此刻被惊得嗷嗷乱窜,在冰冷的泥泞里左冲右突。汉子们眼疾手快,瞅准空子扑上去,揪耳、摁身、捆蹄,一气呵成,再齐声喊着号子,“嘿哟”一声,将挣扎的猪重重掼到各家的推车上。
今儿是屯里交“任务猪”的大日子,家家都得派个壮劳力来搭手。两人一组,要将这活物一路推到公社收购站去。小荔爸和二伯搭了伙。看着自家车上厚实的稻草,他心里稍定。再瞧瞧旁边几辆光板车,那猪四蹄朝天绑着,躺在硬邦邦的木板上,在清晨刺骨的寒气里瑟瑟发抖,发出凄惶绝望的低呜。“这冰天雪地的,一路颠簸过去,骨头怕都要硌散架,可别冻僵在半路……”他心头一紧。也有人咬着牙,把自家辛苦喂得更肥壮的猪也一并推了去,指望着多换几个活钱,填补那捉襟见肘的年景。
送猪的队伍吱吱呀呀,载着沉重的负担和期冀,碾过冻得铁硬的村路,渐渐消失在晨霜弥漫的远方。他们前脚刚走,屯子里积蓄了一年的热闹,便轰然炸开了锅!杀猪匠和帮手们早已磨亮了尖刀,备齐了家什。剩下的几头猪被拖拽出来,凄厉欲绝的尖嚎声,瞬间撕裂了屯子上空残留的宁静,传得老远老远。
村里的妇女们端着硕大的瓦盆、搪瓷盆,早已密密匝匝围在杀猪凳旁,眼睛紧盯着,只等接那冒着腾腾热气的、深红粘稠的猪血——这可是灌血肠的上等料
另一边,临时垒砌的几口大灶上,巨大的锅里水早已翻滚沸腾,白汽冲天,水花咕嘟作响,那是预备烫猪褪毛的。手脚麻利的媳妇儿,把积了一冬的酸菜抱出来,在案板上飞快地切着细丝,酸冽清爽的气息一下子弥漫开来,冲淡了些许腥臊。烧水的烟气、烫毛的腥臊、酸菜的酸香、鼎沸的人声、猪临死的嘶鸣、孩童们兴奋的尖叫追逐……种种气味与声响,在这寒冬的清晨猛烈地冲撞、交织,又被腾腾的热气裹挟着,模糊了一张张冻红却洋溢着兴奋的脸庞。这热火朝天的喧嚣劲儿,竟比过年还要浓烈上几分!
整整一个上午,屯子都沉浸在这份带着血腥气的忙碌与喧腾里。几头猪终于收拾妥当,白生生的胴体高高挂在了木架子上。杀猪匠的刀精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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