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患病(第1页)

大足元年深秋,洛阳太初宫垂拱殿内,铜鹤香炉袅袅升起龙脑香。77岁的武曌斜倚在七宝檀木榻上,金线绣着牡丹的锦被掩住她的身躯。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几片枯叶掠过雕花窗棂,正落在她膝头摊开的《臣轨》卷轴上。

铜镜中映出她浮肿的眼睑,曾经锐利如鹰隼的双眸,此刻蒙着层灰白的翳影。耳际总萦绕着细碎的蜂鸣,连贴身女官的禀报都像是从深潭底浮上来的气泡,模糊不清。她下意识摩挲着榻边的碧玉如意,温润的触感提醒着自己,这具承载了无数权谋与野心的躯体,终究敌不过岁月的侵蚀。

殿角传来幽咽的琴声,是章五郎正在试奏新谱的《凤求凰》。琴弦轻颤间,武曌忽然想起初入宫时,太宗皇帝抚琴的模样。那时她正当二八年华,站在昭陵的松柏林里,听着《秦王破阵乐》的雄浑曲调,心中燃起的却是不输须眉的壮志。

"五郎,《霓裳羽衣》的指法可练熟了?"她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久病的沙哑。

章五郎指尖微顿,起身行礼时广袖扫过青玉琴案。:"回陛下,已能连贯成曲,只是气韵仍不及教坊乐师。"

武曌望着殿外渐暗的天色,暮色将廊下的宫灯染成朦胧的橘色。她想起昨夜梦中,狄仁杰的身影立在洛水畔,手中捧着《论语》轻声诵读。那个总爱直言进谏的老臣,临终前的谏言仍在耳畔回响:"立子,则千秋万岁后配食太庙,承继无穷;立侄,则未闻侄为天子而祔姑于庙者也。"

"明日起,御史台奏疏与户部账册,你先拟个折子呈上来。"她忽然开口,手指点向案头堆积的黄麻奏章,"朕要听听,你这几年,有没有长进。"

章五郎猛地抬头,惊见女皇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那是蛰伏在衰老躯壳下,从未熄灭的帝王威严。他扑通跪地,额头贴着冰凉的青砖:"臣...臣资历尚浅,恐负陛下重托。"

"怎么?想抗旨?"武曌撑着榻沿坐直身子,锦被滑落露出暗绣蟠龙的明黄中衣。殿外突然卷起一阵狂风,将案上的奏章掀得哗哗作响,烛火在她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恍若当年金銮殿上叱咤风云的女帝重现。

章五郎,重重叩首,额角在青砖上磕出闷响:"臣遵旨!万死不辞!"

暮色彻底笼罩垂拱殿时,武曌又躺回榻上。听着渐远的脚步声,她望着帐顶金线绣的鸾鸟,恍惚间看见二十年前的自己,在则天门上接受百官朝贺,凤冠上的东珠在阳光下璀璨夺目。而此刻,唯有窗外的秋风,裹挟着洛阳城的万家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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