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异变(八)(第1页)

寅时刚过,西苑精舍外的青石小径上还凝着夜露的寒气。

陈恪绯色蟒袍的下摆扫过湿冷的石板,留下细微的水痕。

他身形挺拔如松,但眼底的乌青和眉宇间难以掩饰的疲惫,无声诉说着彻夜未眠的煎熬。

宫门开启的第一缕天光尚未刺破云层,他已如标枪般立在精舍门外,静候那决定无数人命运的召见。

精舍内,气氛比黎明前的黑暗更沉。沉水香袅袅,却压不住一股无形的肃杀与清洗后的余烬味。

司礼监掌印太监沈荇垂手侍立在角落阴影里,花白的头颅低垂,仿佛一尊失去光泽的泥塑。

他侍奉嘉靖近三十年,深知这位主子的脾性——景王暴毙,无论真相如何,身为内廷之首,监管藩邸不力之责,他沈荇首当其冲。

能平安落地,已是奢望;若能得个闲职荣养,便是天大的福分。

他浑浊的老眼扫过侍立另一侧、看似恭谨实则难掩野心的陈洪,心中唯有苦涩的自嘲。

这西苑的天,终究是要变了。

不知过了多久,精舍厚重的门扉无声开启,黄锦那张圆润却同样布满疲惫的脸探了出来,声音压得极低:“伯爷,皇爷召见。”

陈恪深吸一口气,迈步而入。

精舍内光线昏暗,嘉靖帝依旧盘坐于蒲团之上,素白道袍衬得他面容愈发清癯,只是那双半阖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比昨夜更甚的、近乎凝固的阴霾。

“臣陈恪,叩见陛下。”陈恪依礼跪拜,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他将那份连夜整理、墨迹犹新的奏疏高举过头顶,“景王一案,臣已会同锦衣卫、东厂、三法司详勘完毕,所有证供、验状、结论,皆在此疏,请陛下御览。”

黄锦上前接过奏疏,恭敬地呈到嘉靖面前。

嘉靖没有立刻去接。他缓缓抬起眼皮,目光如淬了寒冰的利刃,直刺陈恪。

那目光里没有悲痛,没有哀伤,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审视和……被压抑到极致的、近乎暴戾的怒火。

“陈卿,”嘉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珠砸落,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短短几日,便已查得水落石出?效率之高,倒是让朕刮目相看。”

陈恪心头一凛,知道风暴的核心已然降临。

他保持着叩首的姿态,沉声道:“陛下重托,臣不敢有丝毫懈怠。此案涉及天家血脉,臣唯恐迟则生变,故星夜督审,务求将实情尽早呈报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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