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永恒的、吞噬一切的冰冷。
意识如同沉入墨海底部的铁锚,每一次试图上浮,都被刺骨的寒流和沉重的疲惫拖拽回去。肺叶火烧般灼痛,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海水的咸涩。身体仿佛不再属于自己,只剩下右腿处那持续不断的、碾碎般的剧痛,提醒着她还残存于世。
颠簸。一种规律性的、令人眩晕的摇晃。身下是坚硬冰冷的触感,覆盖着某种粗糙的、带着浓重腥膻味的毛皮。
安娜艰难地掀开如同灌了铅的眼皮。视野模糊,许久才勉强聚焦。
低矮的、被烟火熏成深褐色的木质顶棚。空气中弥漫着燃烧动物油脂的独特气味、潮湿的毛皮味,以及一种极地冰雪特有的、清冽又冷酷的味道。一个小小的铁皮炉子在角落噼啪作响,散发出微不足道的热量,炉子上架着一个黑色的铁壶,正冒着丝丝白汽。
她躺在一个用厚重兽皮铺就的简陋床铺上,身上盖着好几层粗糙但厚实的毛皮。右腿被重新包扎过,用削制的木棍和皮绳固定着,依旧肿痛不堪,但似乎被处理得更专业了。
这里不是海里。也不是那艘正在沉没的死亡补给船。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了全身的伤口,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抽气。
“别动。”一个苍老、嘶哑、如同风吹过千年冻土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安娜猛地转头。炉火旁的光影里,坐着一个身影。那是一个极其年老的因纽特人(或者说伊努皮亚特人),穿着传统的驯鹿皮袄,脸上布满了如同古老冰川裂隙般的深深皱纹,皮肤是常年极地风吹日晒留下的深褐色。他的眼睛细长,眼神浑浊,却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近乎透明的平静。他手里正用一把骨刀削着一块冻肉,动作缓慢而稳定。
老人见她醒来,放下骨刀,拿起炉子上的铁壶,倒了一碗深色的、冒着热气的液体递过来。一股浓郁的、混合着草药和某种动物血液的腥甜气味扑面而来。
“喝。暖身子。”老人的英语带着浓重得几乎难以分辨的口音,但意思明确。
安娜犹豫了一下,但极度的寒冷和虚弱让她顾不上许多。她接过碗,那粗糙陶碗的温热透过指尖传来一丝微弱慰藉。她小口啜饮着,液体滚烫,味道古怪辛辣,但一股暖流确是随之涌入几乎冻僵的胃部,驱散了些许寒意。
“我…在哪?”她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冰上。”老人言简意赅,指了指低矮的门外。透过门缝,可以看到一片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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