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羑里返回朝歌的马车上,很安静。
车轮碾过官道,发出单调的“咕噜”声,窗外的田野与村庄缓缓向后流淌,绿意盎然,炊烟袅袅,一派生机。可这一切,在伯邑考眼中,都化作了灰败的颜色。他靠在车壁上,一动不动,目光空洞地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
父亲那张红光满面的脸,那只油腻的烤羊腿,那句“与太师这等大学问相比,我那点卜算之能不过是奇技淫巧”,还有最后,路由那句轻飘飘的“你,为何不高兴呢”,反复在脑海重播。
孝,是他立身的根基。天命,是他信仰的圭臬。可现在,根基被釜底抽薪,圭臬被踩在脚下,碾得粉碎。他千里迢迢而来,准备了满腹的悲壮与牺牲,结果却像一个自作多情的丑角,上演了一出荒诞至极的闹剧。父亲非但没有受苦,反而被“养废”了,精神上更是被彻底“策反”,成了那个“疯臣”最狂热的信徒。
他所有的准备,所有的骄傲,都成了一个笑话。
坐在他对面的路由,自上车后便拿起一卷竹简,垂眸阅读,神情专注,仿佛这车厢里令人窒息的氛围与他全无干系。他越是这般云淡风轻,伯邑考胸中的那股郁结之气就越是翻腾,堵得他几乎要呕出血来。
马车回到太师府,依旧是那间堆满了书简的朴素书房。路由没有理会失魂落魄的伯邑考,径直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雪白的宣纸,研墨,提笔。
伯邑考就那么站着,像一根木桩。他看着路由的动作,看着那支饱蘸浓墨的狼毫在纸上游走。没有浩然正气的波动,没有法力的加持,只是纯粹的笔法与力道。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一个个黑色的楷字,跃然纸上。笔力雄健,铁画银钩,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刚正与霸道。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伯邑考看着这些的字句,感觉自己的脑袋里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嗡鸣,理智的弦一根根地绷紧,终于,在路由写下“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时,那根最紧的弦,“啪”地一声,断了。
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那身纤尘不染的月白长袍,沾染了地上的灰尘。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路由停下笔,将狼毫轻轻搁在笔架上。他没有立刻转身,只是静静地欣赏着纸上的字迹。
片刻之后,他才缓缓转过身,那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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