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北平往天津去的头班火车没有准点。
车是日本南满铁道株式会社的,修得顶好。
人也是日本人。
可到了华北这地界上,就都沾染上了那么点懒散的、油滑的习气。
说好是七点发车,一直磨蹭到日头上三竿,那巨大的铁轮子才“况且、况且”地不情不愿地动弹起来。
陈墨坐在头等车厢里一个靠窗的位置。
车厢里烧着暖气,很热。
他脱了呢子大衣,只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三件套西装,手里捧着一本德文版的尼采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
对面坐着代表团的团长,伪华北政务委员会建设总署的程督办,一个脑满肠肥的胖子,正闭着眼睛打着鼾,口水顺着嘴角淌了下来。
旁边还坐着两个同样是去“共襄盛举”的天津本地的士绅代表,正就着一碟茴香豆低声地不知在聊着什么生意。
这就是所谓的“华北治安强化运动成果展示会”的代表团。
一车子的臭鱼烂虾,也一车子的鬼蜮伎俩。
陈墨没看书,只是看着窗外那片飞速倒退的荒凉的华北平原。
看着那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光秃秃的树。
和远处那些像一个个孤坟般矗立在田野里的日军的炮楼。
他的脑子里在想着另一盘棋。
一盘比他手里这本《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还要深奥难懂的棋。
“白玉霜案”。
这是汪时交给他用来扳倒齐燮元的最锋利的刀。
也是他自己用来搅浑天津卫这潭死水的投石问路的石子。
但这颗石子怎么投?
从哪里投?
投下去之后又能激起多大的浪?
这其中分寸怎么拿捏?
去查案?
他不是官也不是差。
一个“技术顾问”凭什么去插手天津伪警察局的案子?
那是越俎代庖,是官场大忌。
去找齐燮元的小舅子?
更是找死。
那种无法无天的地痞流氓,你还没近他的身,怕是就先被他手下那群亡命徒给剁碎了扔进海河里喂鱼了。
所以这把刀不能由他自己亲自去递。
他需要找一个同样想让齐燮元“死”的人。
一个比他更有分量也更名正言顺的人去递。
而这个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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