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九日,夜。
豫东平原,涡河岸边。
冰冷的河水,在漆黑的夜色中,无声地流淌,河面上弥漫着一层薄薄的、带着泥土腥味的雾气。
陈墨趴在一片半人高的、潮湿的芦苇荡里,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冒着寒气。
他身上的军棉衣,早已在连日的跋涉和泥泞中,变成了一件又湿又重、还散发着酸臭味的盔甲。
他已经很久没有合眼了。
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对岸。
对岸,就是生路。
是他们这支不到两百人的孤军,在经过了四天四夜、如同地狱般的跋涉之后,所能看到的唯一的希望。
只要渡过这条不到一百米宽的涡河,他们就能,彻底跳出日军主力的追击范围,进入国军在豫西的防区。
但是这条河也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在对岸,唯一一个适合登陆的渡口处,灯火通明。
一个日军的小队,依托着渡口原有的一个旧碉堡,设立了一个临时的警戒哨。
一挺歪把子机枪,就架在碉堡的射击孔里,黑洞洞的枪口,像一只贪婪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河面。
而在他们身后,更远处的黑暗中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一排排连绵不绝的军用帐篷和时不时闪过的车灯。
那里,是日军第16师团的一个联队的临时驻地。
他们就像一头盘踞在生路之上的巨大的史前巨鳄。
“妈的,真是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孙连仲用他那台宝贝的德制望远镜,观察了半天,最后颓然地放了下来,低声咒骂了一句。
他的身边,是几个残存还能喘气的军官和同样一脸凝重的韦珍。
经过了那场空袭和几天的突围,他身边的卫队也已经减员过半。
“总座,怎么办?要不……咱们往下游再找找?”
一个团长建议道。
“没用了。”
孙连仲摇了摇头,声音里,充满了疲惫。
“这条涡河,两岸都是陡坡,水流又急。只有这个老渡口,地势平缓,适合登陆。我们这几百号人,还有几十个伤员,要是从别的地方下水,不用鬼子打,光是这条河,就能把我们吞了一半。”
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是一个死局。
强渡,就是拿人命,去喂对面那挺机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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