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
官轿落地,轿夫的脚步声停了。
苏景渊却没有立刻起身。
他静坐在轿中,听着外面院子里学士们压低了声音的问候,听着远处传来的翻动书页的沙沙声。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苏景渊却觉得浑身发冷。
他掀开轿帘,一股夜风灌了进来。
早朝上发生的一切,没有在他脑中反复闪现,而是沉了下去,压在他的胸口,让他每一次呼吸都觉得滞涩。
血书。
蜂巢。
安乐侯那十万两白银。
最让他感到一阵阵寒意从脊背上窜起的,是丞相李刚。
那个将祖制二字奉为圭臬的老人,在提到奏折分级制时,眼中竟透着一种狂热的光。
那不是被权术压服的屈从。
那是被一种全新的道理彻底说服后,发自内心的皈依。
苏景渊的脚步,在踏入自己那间被誉为文宗圣地的公房时,显得格外沉重。
他挥手屏退了侍奉的书吏。
独自一人,静坐在那张黄花梨木大案后。
空气里,千年古籍的墨香沉静如水,却无法让他心安分毫。
李刚,那个旧秩序最坚固的堡垒,已经被新皇从内部转化了。
这位年轻的帝王,没有用阴谋,而是用了一种他无法理解,却又无法辩驳的阳谋,重塑了一位老臣的认知。
效率、分忧、抓大放小、总理百政……
这些词,哪一个不是圣贤书里的至理名言?
可由皇帝的口中说出,就变成了让百官之首心甘情愿为他一人做事的利器。
皇帝要的,从来不只是一个清正的官场。
他要的,是一个高效、实用、完全听命于他一人的朝堂。
今天,他为了效率,可以改革奏折的文风。
明天,他就能为了效率,改革科举的取士标准!
到那时,他们这些以文立身,以经义传家的读书人,在皇帝那把唯实务论的尺子下,还剩下多少分量?
苏景渊缓缓站起身,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里,忧虑深不见底。
不能去硬顶。
那是蠢货的行径。
他走到门边,对门外低声吩咐。
“去请张侍读、王修撰过来,就说本官有几处古籍疑难,想与他们共同参详。”
片刻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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