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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
皇宫角楼上，禁军士卒的长戟拄在地上，脑袋一下下地点着，对抗着四面八方涌来的睡意。
户部衙门内，却亮如白昼。
苏砚秋埋首于山一般的账册中，烛火将他眼中的血丝照得根根分明。
他右手下的算盘几乎被摇散了架，噼里啪啦的脆响在空旷的官署里回荡，急促得像是催命的鼓点。
秋收的赋税陆续入库，可账本上的赤字却像一个永远填不满的血盆大口，嘲笑着他的一切努力。
北境嗷嗷待哺的军饷，南境决堤千里等着修缮的河工，京城里伸长了脖子等俸禄的百官……
哪一张文书上，不浸着血和泪。
他哪里是户部尚书，分明是个裱糊匠，用一张张空头文书，徒劳地糊着这个千疮百孔的帝国钱袋。
“大人，歇了吧，这茶都换第三壶了。”一名主事端着新茶走进来，脚步都放轻了许多。
“歇？”
苏砚秋头也不抬，指节因为用力捏着笔杆而根根凸起，发出了一声干涩的冷笑。
“国库里的老鼠上吊都得自带绳子，我这张老脸，哪有地方搁着去歇息？”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一阵急促又凌乱的脚步声。
一名小吏连滚带爬地冲进来，脸上分不清是惊恐还是别的什么。
“尚…尚书大人！宫…宫里来人了！”
“宫里？”
苏砚秋打算盘的手指猛地一顿，算珠“哗啦”一声错位，刚刚算到一半的繁复数目，瞬间成了一片混沌。
他话未说完，一个阴柔的嗓音已经飘了进来，明明不大，却让整个屋子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苏大人好大的官威，咱家奉旨而来，竟要被挡在你的衙门外头吗？”
苏砚秋背脊的肌肉瞬间绷紧，他连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冲了出去。
赵高正静立于门口，一张脸在灯笼的惨白光晕下，看不出喜怒。
“赵总管深夜驾临，不知陛下……”
苏砚秋拱手行礼，一颗心却直往下沉。
这个时辰，皇帝突然召见他这个财神爷，绝无好事。
十有八九，又是要钱！
可国库里，真的一滴都榨不出来了！
“苏大人，接旨。”
赵高似乎懒得与他周旋，直接展开了手中的黄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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