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钝刀子割肉,缓慢而又实实在在地向前推进。郑小河逐渐习惯了独自一人支撑“泉沁理发室”的节奏。悲伤被深埋在心底,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才会翻涌上来,白天则被忙碌的生计压得严严实实。她的手艺越发老练,神情也愈发沉静,偶尔甚至能和老主顾们说上一两句无关痛痒的闲话,只是那笑意很少能真正到达眼底。
店里的生意勉强维持着,比爷爷在世时似乎还略好一些。除了老主顾,确实多了一些慕名而来的新客,大多是听说这里手艺好又便宜的底层职员、工人或者他们的家眷。小河谨慎地维持着价格,她知道,来这里的人,大多和她一样,计算着每一个铜板过日子。
外面的世界,并未因一个小理发师的悲欢而有丝毫停滞。那些宏大而遥远的风声,开始越来越多地透过各种缝隙,钻进这间小小的理发店。
一天上午,那位书局的老先生又来刮脸。他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忽然叹了口气,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要变天喽……”
小河正在打泡沫,闻言手顿了顿,轻声问:“老先生,您说的是?”
老先生睁开眼,看着斑驳的天花板,声音带着忧愤:“东北!东三省!都快让日本人占光了!报纸上天天登,张学良的几十万东北军,一枪不放就退了!沈阳、长春、吉林……多少好地方啊!就这么拱手让人了?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小河的心猛地一沉。东北?九一八!她猛地想起来了!历史书上的黑色大字标题、图片上飘着的太阳旗、还有那句“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原来,就是这个时候!她一直沉浸在爷爷去世的悲痛里,几乎忘了这个巨大灾难的发生时间。
她努力保持着手上的稳定,继续刮脸,但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她知道,这不是结束,仅仅是开始。接踵而至的将是一二八淞沪抗战、东北沦陷、华北危急……直至全面战争的爆发。历史的车轮,正沿着她所知的轨迹,无可阻挡地碾压过来,而她和这间小小的理发店,就在这车轮之下。
“朝廷……咳,政府呢?就不管吗?”另一位等着理发的客人插嘴问道,语气里充满了不满和无奈。
“管?怎么管?”老先生冷笑一声,带着读书人特有的激愤,“蒋主席忙着在江西剿共呢!哪顾得上关外?再说,拿什么跟日本人打?咱们的枪炮,不如人家啊!”
店里陷入一阵压抑的沉默。只有剃刀刮过皮肤的沙沙声。
另一个在码头做工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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