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去了。
这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便传遍了宝山里。清晨,第一个察觉异常的是顾秀芳。她见“泉沁”到了平日开板的时辰还紧闭着门,心里咯噔一下,推开虚掩的门板进去,看到阁楼上那一幕,当时就红了眼圈,跺脚叹道:“唉!郑老爹……还是没熬过去啊!”
她立刻忙活起来,先让小河节哀,自己则风风火火地跑出去,挨家挨户地告知。不一会儿,小小的“泉沁理发室”里便挤满了闻讯而来的邻居。
赵阿大和赵婶二话不说,开始帮忙收拾整理,赵婶还从自家摊上端来一锅热粥,逼着小河喝下几口。王老板难得地收起了算计的神色,叹着气,主动承揽了去棺材铺订一口薄棺的差事——他知道郑家爷孙没什么积蓄,挑的是一口最便宜、但好歹刷了漆的松木棺材。巡捕老张也来了,背着手在店里转了一圈,看了看爷爷的遗容,难得地没有催促任何“捐费”,只是哑着嗓子对小河说了句:“丫头,有事说话。”便转身出去,似乎还帮着驱散了几个看热闹的孩子。
小学徒阿宝跑前跑后,帮着打杂,看向小河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和不知所措。
丧事按照老规矩办。爷爷在济南已无亲族,上海更是举目无亲,一切只能从简,但也尽力遵循着传统。顾秀芳像个总指挥,操持着一切。她让阿宝去买了白布,带着几个相熟的妇人,连夜赶制了孝衣孝帽。小河穿上宽大的粗白布孝衣,腰间系上麻绳,头上戴着尖顶的孝帽,整个人显得更加瘦小可怜。
店里所有的镜子都被用白布蒙上,这是规矩,防止亡魂被照走。爷爷的遗体被小心地擦拭干净,换上了一套他最好的、但也洗得发白的旧长衫,停放在店里临时搭起的门板上,头外脚内。脚边点起了一盏昏暗的油灯,谓之“长明灯”,又摆了一碗倒头饭,上面插着三根筷子。
棺材抬来的那天,小河看着那口单薄的松木棺材,眼泪又一次止不住地流下来。爷爷一辈子要强,最后却只能睡在这样的“屋子”里。几个壮实的邻居,包括码头伤愈后依旧虚弱的顾家男人,一起小心翼翼地将爷爷的遗体入殓。爷爷那把用了大半辈子的剃刀、推子、剪刀,被小河用红布包了,放在了爷爷的手边——这是他的手艺,到了那边,也得有吃饭的家伙。
“泉沁理发室”的招牌下,挂起了白色的招魂幡。灵柩就停放在店堂中央。小小的店铺变成了灵堂,烟雾缭绕,弥漫着香烛和悲伤的气息。
停灵的三天里,邻居们轮流来守夜。夜里寒冷,赵阿大就搬来他的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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