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像一把刚从溪水里取出的刀,凉得直透骨缝。
谷地外沿,雾自丹水而来,拖着潮意,薄如纱,绕过倒木与车辕,去到南野的白草坡。昨夜峡中一战,滚木与铁钉将黑夜切成了两截;天亮之后,留下的是被碾碎的火星、半弯的铃舌,以及散乱的脚窝。脚窝浅处积着一指薄水,映出灰旗上一行字的影——静、藏、钩。
沿城西小道,陆续有人影簇拥而来。起先一十几人,后来三五十,再后来,像被风从城里扫出来的草籽,零零散散,集成一小堆一小堆。
他们有的是宛城乡兵,有的是被征来的夫役,有的是昨夜在城中看了粥棚又被军吏赶走的老少,脸上既有灰也有油,眼里多半是慌。每一小堆遇到南野的并州岗哨,便先齐齐跪倒,举起手中或破或缺的兵器。
“降——求活。”
那声“活”字,破得像破草垫,却真。岗哨不吼,也不打;木杆一横,示意收刀置地。巧营几个手快眼明的军士先上去,把绑在他们腰里的铃绳逐一割下,换上新的草绳,再递给他们一把木勺,“先喝,再说话。”木勺的热气往上冒,冒到鼻尖,冒到眼睛里,把昨夜的风吹的裂缝一点点糊好。
“名谁?乡何处?家里几口?”陈宫坐在粥棚边,膝上压着一卷薄薄的册子,册角被夜雾润了一圈。他衣袖简,语气更简,“愿入营者,自处‘杂’,三日受法,能背‘五则’‘三破’者,归籍。一时不愿者,给两天粮,不许近营,不许入城,走东西道,别来扰民。”
说着话,他像随手一般,抬了抬扇骨。两侧竹竿上立起了三块木牌,墨字未干:“禁躁、禁分、禁争功”。木牌下压着三张旧旗布,被雨打得发硬,旗心却重新缝了新的字。那些字不是“杀”“破”,而是“角”“门”“鼓”。初来者读不懂,有人问,一名并州老兵就把他拉到“静堂”前,指着盆里的那片叶:“看叶,不动是角,动是火。先角,后火。背吧。”
粥棚旁,有个少年兵从怀里摸出一块油乎乎的饼,偷偷塞进一个妇人怀里,那妇人背着个睡得正香的小儿,眼睛一红,急急推回去。少年兵笑,硬塞。陈宫瞥见,扇尖轻轻在掌心上一点:“记名。”旗牌官会意,册角添一笔:某甲,记善一。
这是“残兵末路逢霸主”的早晨。这“霸主”,不是刀上写的,是粥上写的,是禁令上写的,是“归籍”二字写的。来投的人里有老兵,也有昨夜被贾诩从市口粥棚赶走的老妪;老妪喝完一碗,抹一把眼,“你们不是劫。”陈宫笑,“我们劫别人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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