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像一层薄薄的絮,在宛城的城根上慢慢铺开。
昨夜的风带走了营外火堆的烟气,留下炭灰里细碎的红光,像被埋住的小虫仍在呼吸。号角未鸣,营门却已开了一线,像一只眯起眼的猛兽,金属与皮革轻微的碰撞声从那条缝里渗出来,冷、硬、克制。
吕布骑在赤兔之上,披风收起,只用一根黑绦拢在背后。他不戴盔,发冠用黑玉简束着,露出太阳穴一指宽的硬线。陈宫与贾诩并辔,张辽护在侧,高顺率陷阵营半军潜伏在后。少年吕飞执镇旗,立在队列右前,旗面收成两折,只露出一角“吕”字的笔画,锋锐从布缝里渗出来,像未出鞘的一缕寒光。
城门开得很慢。吱呀的门轴声像老人的咳,士卒们的脚步声却稳得没有半点杂质。开到足容三骑并行的宽度时,城门楼上落下粗声粗气的一句:“开门迎使!”随即一声梆子,短促、硬朗。梁虞披甲捧印,立在门内侧,双手举高,额头上看得见薄汗。贾诩换了一身素灰的衣裳,腰间葫芦仍旧,站在他后一步,脸上无悲无喜,眼神却像把薄刀,贴着每一个人的脖颈轻轻来回。
“主公。”陈宫压低声音,“门上弩机都卸了弦,但墙根的砖有被翻动过的痕迹,指甲缝里都是新土。”
“有人想挖道。”张辽道,“昨夜我们的人把外侧的近地都踩过一遍,没有暗门。里头该有个半成的洞。”
“先不管。”吕布目光在城墙与城根之间滑了一遍,像用戟刃轻轻抹过一层霜,“入城先看粮。”
他一拨缰,赤兔三蹄齐抬,马背上人影往前一沉,恰与城门的阴影交在一处——那一瞬,他整个人竟像被门影吞下,又从另一头吐出来。吕飞跟在队尾过门,旗杆微晃,他下意识往前一扶,指节在木杆上一紧。陈宫在侧目光一扫,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稳。
宛城内的街道并不阔,石板面铺得还算齐整,只是多处有被火燎过的焦黑。民户多闭门,偶有妇人抱儿探头,眼里惶惶,见着队伍中“盐袋”“酒坛”的字样,喉头颤了一下,又缩了回去。昨夜吕布令将营中廉价盐酒放在城门口卖,已有人尝到甜头——“盐味”最会拐人心,拐到胃,胃会念恩。
粮仓在城北,三进院落,外墙包铁,仓门厚重。守仓吏目姓魏,三十出头,面皮黄,颧骨凸,礼数不缺,手却抖。钥匙串叮哐响,他不敢看吕布,只看梁虞的鞋尖。梁虞喝道:“抬眼!主公在前!”
“是、是……”魏吏目硬生生把眼睛抬起半寸,眼白里轻轻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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