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如墨。
白雾自谷口漫来,像有人把一匹冰冷的绸缎,从群山的肩头铺下。宛城南三十里,白波谷侧脉。地势两岔,一条水脉在乱石间蜿蜒,苔痕绿入泥缝。风从北边滚下,带着霜意,也带着一种难言的肃杀,像未燃尽的碳火在灰底下时明时暗。
铁血营十骑伏在一排山茶树后,马嘴缠布,鼻息仅是湿热的白气。吕飞半跪在石畔,指尖压住细沙,沙里藏着他用粉笔划过的浅白痕迹——这条线,是昨夜侦回时他在心里刻下的路,如今再用手指在地上复述一遍,便像把脑中的绳结重新系紧。
庞温伏在他右侧,半边脸隐在树影里,只露出一只冷静的眼。陆十三趴得更低,身躯融在岩石的暗影里。再远些,陷阵营的黑甲像一片凝固的夜,沿坡根绵延,队列的边缘与山的轮廓恰好叠合。张辽立在更后,身旁陈宫持灯,灯被遮了七分,只留三分黄火在他的掌心轻轻跳。
“最后说一遍。”张辽低声,字与字之间像用锥子刻,“一,先断弩,再断道;二,取箱,不恋战;三,若势乱,以第二岔口汇合,毋自作聪明。吕飞。”
“在。”吕飞应得不高,气息却稳。背上的十道棍痕已由火转钝,他能感觉到那十道沉甸甸的线,像把他整个人按在地上,不许漂。左臂的伤口被陈宫以药酒清过,皮肉边缘隐隐发麻,隐痛如一条藏进血里的蛇。陈宫说是“蛇骨三尾”的毒未尽,药压得住,却会在血行急处涨起涌浪。吕飞记住了——“涌浪来时,三息握气,气住则浪自平。”他将那句话同“阵比人重”一起压在心底,像用两块石头压住一张翼硬欲飞的纸。
“开。”张辽吐出一个字。
两名老卒如燕子掠水,从树影与草丛之间滑出,贴着地皮往谷底爬。谷底的第一处伏哨在昨夜已标。那人仍倚石打盹,火星缩成一只红眼。老卒一前一后,互作掩护。靠近三丈,前者掷出一枚碎瓦,瓦片落在左侧,哨兵本能地偏头的一瞬,后者从右侧滑到他肩后,手掌一扣,短刃冷光一闪,喉间“咯”的一声,红眼熄灭。火星被手指捻灭,夜更黑了一层。
“第二处。”庞温吐气极轻。
陆十三绕至谷口右上方,那处昨夜伏弩架在三块乱石之间,弩床以粗藤固定,背后藏着两名弩手。陆十三伏地蠕行,手指探到藤结上,轻轻一挑,藤头松。他未去抽,反将藤头绕到一根细枝上,枝上又绕一圈,尾缚在石棱——他要的是等第一声喧嚣起时,这根藤因震动自解,伏弩偏口,箭雨失准。
吕飞接手第三处。他带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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