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五 泯恩仇(第1页)

及日落西山时,屋里便昏暗下来,愈渐影绰。

三进的堂屋,上到最里,推开屏风,里院十分古雅,乍见之下,只觉是个文雅君子观风赏月对酒吟诗的好去处。但若要细看:院中地势开阔,古木参天,又是另一番气度。

然而,更令人称奇的,却是这家宅中的静谧。往来不见半个仆婢,冷清得颇有些蹊跷。莫不是自己当真繁华京城久居安逸得忘了辛苦?白弈不动声色地四下里打量,随手在屏风边框上抹了一把,心下不由一沉。西北风沙极大,穿身鲜亮些的衣裳出去转一圈立时就要作了蒙蒙暗色,这些摆设之物每日沾灰落尘自不必提。但这屏风却十分干净。要么家主人既有亲自劳动的时间,又有打扫擦抹的癖好,要么——这府内定有家人仆役。但这便是出奇之处了:既有家人仆役,为何提前便遣退得如此干净?刻意得如同布局一般,未免可疑。这个蔺慕卿,又在耍什么把戏?白弈既已起疑,却不想立刻点破。以蔺姜为人,做不下什么大奸大恶,姑且静观其变。

片时,蔺姜单手拎着一大坛酒返来,轻而易举,步履轻快。他将酒坛搁在面前案上,松手时,那坛子才猛向下沉了一沉,压出闷声一响:“酒逢知己千杯少。这一坛子酒,千杯不足,知己难求,唯愿酒后真言足矣。”他说着,将几个海碗一字排开,醇酿一碗一碗,斟得满满的。他一面不疾不徐地斟酒,一面笑问:“咱们是喝完了再说,还是先说了再喝呢?”

但闻此言,白弈心中一动,瞬间明白:原来如此!果然,到底还是为了这个。

他瞧了蔺姜一眼,却没应声。气氛顿时微妙得有些诡异。

蔺姜依然笑着,但手中的酒却渐渐有了动静,打破初时的平如镜,随着空气中骤然凝结的沉默愈来愈冷,颤得涟漪四起,愈显波澜。

白弈仍旧不动,又向姬显看去,见姬显正倚在玄关处抱臂而立,低着头,阴影笼罩在那张尚透着稚嫩的年轻的面庞上,隐匿了神情。

那般模样,似浸染了满满的伤怀。这孩子实在与阿鸾长得太像了……白弈轻呼出胸中长气,终于反问:“什么意思?”声未发,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拳。

“你不是真当我远在边地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吧?”蔺姜一笑,扬唇时,眸中精光已现了几分辣意:“说吧!痛快说清楚了再喝,还是朋友的酒。”

“否则便是断头酒吗?”白弈扬眉。

“省了吧!跟我来这一套。”蔺姜眉心一拧,一把拿住白弈的衣襟:“阿显过来!”他沉沉唤了一声,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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