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偃是被骨头摩擦的声音惊醒的。
那声音极其细微,却又无处不在。像是无数根细小的骨节在相互研磨,又像是陈年的门轴在干涩地转动。它钻进耳朵,贴着颅骨内壁刮擦,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冰冷死寂的韵律。
他猛地睁开眼。
没有光。绝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只有那无处不在的骨擦声,在浓稠的墨色里回荡。身体沉重得像灌满了铅,每一寸肌肉都在尖叫着抗议,断裂肋骨的剧痛随着呼吸如同钝刀在胸腔里搅动。右臂靠近手腕的地方,那圈暗红色的逆鳞烙印正散发着持续不断的、针扎般的灼痛,提醒着他雨夜废墟里那双燃烧的金瞳和滚烫的“手”。
记忆碎片般涌入脑海:玄甲兽在焚机锁红雾中哀鸣解体、墨翟步步紧逼的杀意、撕裂雨幕的暗金身影、千机尺上翻卷的熔铁爪痕…还有最后将他甩飞的那股巨力,以及钦天监钟楼上那一点冰冷的反光。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左手下意识地撑向身下。触感冰冷、坚硬、带着某种不规则的棱角。
不是瓦砾,也不是泥土。
是骨头。
冰冷、光滑,带着岁月侵蚀后的粗糙纹理。一根根、一片片,层层叠叠,构成了他身下这张简陋的“床榻”。他甚至能摸到某个凸起的圆滑球体——那该是某个头骨的额骨。
一股混杂着腐朽尘埃、劣质熏香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福尔马林浸泡液的刺鼻气味,顽固地钻进鼻腔。公输偃胃里一阵翻腾,强行压下呕吐的欲望。他试图调动残存的内力,木质左手内部立刻传来令人心悸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解的呻吟。裂纹更深了,细微的油污混合着不知是自己还是别人的暗沉血渍,从关节缝隙里渗出。
“醒了?”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干涩嘶哑,如同两片砂纸在相互摩擦。就在他身侧极近的地方。
公输偃猛地扭头,木质左手五指本能地扣紧,内藏的暗刃弹出半寸,发出轻微的机括咬合声。黑暗中,两点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幽绿色磷火,悬浮在离他面孔不到一尺的地方,无声地摇曳着。磷火映照出一小片区域——一张被厚厚污垢覆盖、几乎看不清五官轮廓的脸,松弛下垂的皮肤如同揉皱的油纸,只有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反射着磷火那点幽光,死寂得如同两口枯井。
一个极其枯瘦的老妪,蜷缩在另一堆形态怪异的骨堆上,身上裹着分辨不出原色的破布。她手里,正拿着一截惨白的小腿胫骨,另一只枯爪般的手,握着一柄细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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