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飞不理会众人的讶异,自顾自地说道:“师兄方才言,将赋役折银。此举之根本,是朝廷与万民的交易之物,从米、布、力役,变成了白银。”
“敢问诸位,我大承天下,银产于何处?又流向何方?”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起来。
“产银之地,不过云贵数省。而丝绸、茶叶、瓷器外销,大量白银流入豪商巨贾之家。民间百姓,日常交易多用铜钱,家中少有存银。”
“朝廷一纸令下,万民皆需用银缴税,市面上的银子,够用吗?”
“不够用,银价自然飞涨。往日一两银换一千文,如今或需两千文。百姓卖掉一石谷,换来的铜钱,却兑不到足够的银子去纳税。”
“这不是‘与民争利’,这是用一个看不见的绞索,在勒死天下万民。此为病灶一。”
讲堂内,死一般的寂静。
连刘讲席都瞪大了眼睛,他从未听过如此剖析。
“其二,‘执行之耗’。”
徐飞的声音再次响起,像一把锋利的小刀,一刀刀切开那华丽的政策外衣。
“朝廷政令,自京师下达到州、府、县、乡、里,需万千官吏执行。”
“请问,执行的成本谁来出?官吏的俸禄,驿站的马匹,公文的纸墨,乃至押送税银途中的‘火耗’,层层加码,最后由谁承担?”
“百姓!朝廷要一两的税,落到百姓头上,可能就要凑出二两、三两的银子。中间的差额,尽数被这庞大的执行机器所吞噬。”
“此为病灶二。”
“其三,‘信誉之损’。”
“朝廷以官价收粮折银,却又以市价用银买粮。低买高卖,尽在一念之间。朝廷失信于民,则民视朝廷如虎狼。法令再好,无人信之,无人从之,终成一纸空文。此为病灶三。”
三个“病灶”说完,徐飞微微躬身:“学生浅见,贻笑大方了。”
他坐了回去,仿佛刚才那番石破天惊的言论,只是随口一提。
整个讲堂,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张瑞和李墨脸色涨红,额头冒汗。
这不是经义,这是……算账!是把国家大政,当成了一门生意在算!
坐在评审席上的陈老夫子,原本微阖的双眼早已睁开,浑浊的眼眸里,精光迸射!
他紧紧攥着扶手,指节泛白,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来了!
就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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