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祁家的气氛就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
祁振邦一夜未眠。
他破天荒地没有跟父亲下地干活,而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那间低矮昏暗的西厢房里,像一头困兽来回踱步。
脑海里依旧是两股意志在疯狂撕扯。
属于他自己的那一部分,那个懦弱、安分了十几年的农民还在恐惧,还在犹豫。
“爹娘都老了,俺走了,他们怎么办?万一死在外面,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另一股意志,那个来自后世、充满了不甘与野望的灵魂,却愈发强大,愈发清晰。
它不再是单纯的怒吼与咆哮,而是开始冷静地、有条不紊地,为他剖析这个吃人的世道。
“守着他们?你拿什么守?”
“今年大旱,秋收能有几斗米?明年要是发了洪水呢?后年军阀混战,抓壮丁抓到村里,你拿什么去反抗?靠你这身牛力气,还是靠你跟人磕头求饶?”
“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安稳日子。你所谓的安稳,只是因为屠刀还没落到你的脖子上!”
“看看外面!有枪就是草头王,有钱就是活祖宗!你不想当王,不想当祖宗,难道就想当那被人随意宰割的猪羊?”
“黄埔,就是你的龙门!跳过去,你就是人上人,就能把命运攥在自己手里!跳不过去,你和祁家就永远是这乱世里的一粒尘埃,风一吹就散了,连个响都听不见!”
这些念头,冰冷,残酷,却又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
它们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将祁振邦那点可怜的、小富即安的幻想,一片片地割开,露出底下血淋淋的现实。
祁振邦还在挣扎。
理智与情感,懦弱与野心,在他胸中反复冲撞,几乎要把他撕成两半。
就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父亲祁老汉端着一个豁口的瓦罐走了进来,里面是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汤。
他将瓦罐放在桌上,看着自己这个有些“魔怔”的儿子,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担忧。
“振邦,你这是咋了?别听明浩那小子胡咧咧,咱庄稼人就得脚踏实地。”
祁老汉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封用油纸包得好好的信,小心翼翼地展开,抚平上面的褶皱。
“你看,这是爹托了你三大爷家的远房亲戚,好不容易才给你求来的路子。去县城最大的那家‘福满仓’米行当学徒。掌柜的说了,只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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